恒峥面無表情的臉聞言一凝,還是依柳念所說,伸手握住她柔軟地手,再次邁出的步子有幾分不自然。
他的手溫暖而幹燥,一整個包裹着柳念,略帶些力道牽引她向前。
柳念跟着走出幾步後突然不甚安分的抽了抽手,若即若離間她細長地手挑開指縫穿過他,與他十指相扣。
恒峥下意識的收力,将柳念握得比之前更緊。
柳念彎眉随着恒峥的步伐,短短一段路被二人走的十分漫長,臨近寺廟口,柳念才出言提醒。
“到了。”
随之将自己的手從恒峥手裡抽出,先一步靈巧跨上寺廟台階。
鴻絕寺煙火香重,柳念原先就喜愛聞這類味道,有種極為質樸而踏實的感覺,能讓人從紛亂塵世中抽離出來。
二人進了寺廟大門,便有一高鼻深目地和尚迎了上來,面容和煦,詢問他們的來意。
恒峥出言答道。
“慕名前來瞻仰此方聖地,大師不必勞心,我們随意轉轉即可。”
和尚聞言行過一禮,欲要離開之際被柳念叫住,遂又詢問。
“女施主可有何事?”
柳念學着他的模樣回過一禮,才莞爾道。
“勞煩大師,我們想今夜在此留宿,想問寺裡可還有空餘的寮房?”
和尚了然,轉身移步,淡淡道。
“二位施主随我前來,待去過寮房後,二位再去别處參觀可好?”
柳念忙應。
“甚好,勞煩大師了。”
三人走在去往寮房的路上,不免有些靜默,因而柳念主動攀談與大師又聊了些許,從中得知了大師的法号為了順。
察看過夜宿的寮房,了順大師下午無須禅修,便轉而親自帶着二人去寺裡參觀。
鴻絕寺原先就是一座百年古寺,寺周地貌陸相沉積,頗為奇特,寺廟内多是五層重檐鬥拱建築,色彩絢爛,寺中佛像均是天然石崖雕鑿而成,大殿正中的大佛更是高出九十尺,突破寺廟大殿穹頂,氣勢恢宏壯麗。
寺中除正殿外還有小殿十餘座,規模不算大,留宿香客的寮房位于整座寺院的斜後方,與之相連的是寺廟存放經書的側殿,側殿之前便是齋堂,供寺中師父及香客用膳之處,而側殿不遠處還有一方三層小殿,院門上了鎖,了順簡單介紹過此地荒蕪許久,存放一些寺中雜物,尋常不會開啟。
柳念二人聞言也未過多詢問,繞寺廟從右至左繼續參觀下去。
片刻後,便到了鴻絕的故居,隻一間尋常地四方小屋,陳設簡單,樸素地仿佛無人居住過,從了順話語中,柳念逐漸認識了這位不凡地遊僧。
鴻絕本出生大富的商賈之家,幼時家逢變故,遊曆國土數年,在三十九歲時受戒出家為僧,四十五歲隻身前往西域得到《大品經》梵本,回到中原時他已五十六歲,原先的朝代覆滅,改朝換代為而今的盛朝。
鴻絕回來時還攜帶一西夏弟子,便是如今的罰恩主持,時年六十七歲。
鴻絕畢生倡導“佛本無像”,故此寺廟内的佛像明淨琉璃,卻隻有顆飽滿頭顱卻無具象面容,柳念對此大為感慨。
又聽說鴻絕大師去西域求經的路上曆盡艱險,在那裡的十餘年中手抄佛經三百多萬字,執筆處老繭厚重,此後終身未消弭,而後送經書回中原途中遭到其他信仰的佛教徒激烈阻撓,鴻絕絲毫未懼,而是以火試經證明手中經書的神聖性,柳念聽罷更是敬佩。
不知不覺中,夕陽西沉,到了晚膳時分,了順十分照顧的将二人的餐食送到了所住的寮房内。
二人道過謝便準備開始用膳,方一坐下,門口突然出現響動,一黑色影子極快竄進屋内,恒峥當以為有危險,迅速将手中茶杯擲了出去,驚得一聲凄厲貓叫,這才發現是一隻純黑野貓。
野貓被茶杯砸到了後腿,頗有些憂怨地看向桌前二人,似是報複般銜起柳念随手放在身側的手帕,邁着濕漉漉地步伐預備跳下桌。
柳念抓了個虛空,怔然微張着唇,眼睛蹬着溜圓,望向恒峥無聲控訴他激怒小貓的行徑。
恒峥似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顧不得用膳,跟着出去想追回手帕,畢竟那是如今女子較為私密地物件。
野貓步态輕盈,應當是可以将身後二人迅速甩開,可它卻一步三回頭仿佛刻意等着二人追上去,然後每每卻在将要抓住它之際又一個跳躍朝前而去,不察間,二人竟被帶到了寺中那處落鎖的小殿外。
黑貓跳上院牆,尾巴跟着左右搖擺,夜明珠般的晶亮瞳仁最後凝視二人一眼,一個縱身進了牆内,恒峥見狀囑咐柳念待在院外等他,随之伸臂一蹬無聲翻進院裡。
此刻四下無人,僧侶們應是已用完膳食正在大殿誦經打坐。
按理說恒峥應當很快就能出來,卻不想柳念在外面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還是沒任何動靜。
月色清冷,柳念單薄地身影模糊投映在青石磚上,有些無聊地用腳踢着身前的小石頭玩。
恒峥再出來時手裡已捏着那方丢失的手帕,然面色卻格外凝重,柳念敏銳察覺出不對,正要出聲詢問,身側的地面悄沒聲地出現第三道身影,驚得她霎然寒毛倒起。
柳念壓下恐懼轉身看向來人,竟是熟悉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