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老頭是怎麼無聲無息地下了手。

林常衍半躺在沙發上，慢慢地環顧四周。這小巢被李绮布置得溫馨又浪漫，真像個小小的家——也許她真想過要和他“一生一世”吧，即便要受許多委屈，永遠不能被他明媒正娶。

他從小就不喜歡和男孩子一起玩，什麼足球籃球，什麼竹馬木刀，他統統不喜歡；他一向隻喜歡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剛好女孩子們也都喜歡陪着他。這當然會給他招緻許多麻煩，學校裡總有莫名其妙的男同學針對他。年紀小一些的時候，他寡不敵衆，總是隻能哭着去找哥哥，躲在哥哥身後，這樣的舉動自然會讓那些人更看不起他，一逮到機會就變本加厲地欺負，于是他主動要求參加武術培訓班，強忍着滿屋子的汗臭味，學了一些簡單的招式，确定能每三招左右放倒一個人時便趕緊退了班。他很快就獲得了實戰的機會，也順利一戰成名，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

既然再也不必擔心隻跟女孩子玩會被其他男孩子欺負，跟着哥哥去選人的時候，那群年紀和他們相仿的孩子裡隻有一個女孩兒，林常衍當然毫不猶豫地選了她。

最開始，大家都還小，規矩沒那麼嚴，他偶爾還會因為年齡關系而脫口管哥哥那邊的李随和李意叫“阿随哥哥”和“阿意哥哥”；李随是個凡事三思所以極少出錯的慢性子，每次都會老老實實地說“二少爺叫我名字就好”，李意卻因為自己的父親是林家的司機而自小在林家熟門熟路，别說對這個二少爺，就連對他跟着的大少爺都有點沒大沒小，常常“兄弟相稱”，林常衍于是差點就習慣了，忘了自己是個少爺身份——不過，他挑來的李绮總是怯生生地和他保持距離，永遠恭恭敬敬地叫他“少爺”。

後來，他開始懂事，知道了自己和哥哥長得幾乎毫不相似的原因，也就越發意識到李绮叫他“少爺”而不是“二少爺”的可貴。

林常衍真正開始對李绮寵愛，大概是從他一時沖動借李绮讓自己“成為男人”之後開始的。

按理說，雖然李绮本來就是孤兒院裡無依無靠的孩子，但進了林家跟着林常衍也并不代表她就該成為林常衍的女人，畢竟誰都知道，以她的身份，怎麼能當林家的二少夫人？可那個麗日晴暖的午後，一向怯生生的李绮卻沒有拒絕她的少爺，瘦弱的身子在承受疼痛時也隻是繃得更緊了些。

也是從那天起，她開始改口叫他“主人”。

長大以後，李绮很少再流露出怯意，有時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

林常衍一度無視了她眼神中的探詢和話語中的深意，在她那一聲聲“主人”中築起了高聳的心牆，決定利用她生出長孫時也毫無遲疑。

直到今天，醫院終于允許他進病房探視，李绮自昏迷中醒來，有氣無力地向他道歉，開口時不再叫他“主人”，看他的眼神也變得單純。

“對不起，我恐怕不能再伺候您了……二少爺。”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