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好小啊。

林慕瑜站在病床前，低頭看着還在麻藥作用下昏睡着的羅瑞秋。

這是市一醫院最高級的病房，身下寬大的病床和身上蓬松的被褥讓她顯得越發瘦小。她的短發烏黑細軟，在淡綠色的枕巾上襯得她的面色越發蒼白。她的唇微微抿着，眉心也略略下陷，看來是做了不太好的夢。

也是，剛經曆了那種手術，又能做什麼好夢？

——衆叛親離，锒铛入獄，好不容易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才能出來透透氣，那稻草也就這麼說斷就斷了……經曆了這一切，又還怎麼能做好夢？

畢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無論利用與否，這麼多年的感情總不至于全是虛假……至少那些親密交換的體溫、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夜，到底是真實存在的。昨天上午在青帆時他竟真能那樣冷漠地待她，現在想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過分。

她曾一度令他想起陽光下奔跑在密林中的赤狐。

而如今，她就躺在病床上，像一隻受了傷的迷途家貓。

林慕瑜伸出手去，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隻扶住了病床的護欄。

四個多月前，在西班牙的最後一晚，他因為肖紫玉傳真過來的離婚協議書而心神不甯，實在頂不住剛剛結束例假的羅瑞秋堅持不懈的撩撥，途中又因為想起肖紫玉和北辰遠的事而妒火中燒，終于一發不可收拾……他最後的理智全用來記住做好安全措施了。

雖然讓她意外懷孕不是他的本意，但這到底也是他自己釀成的苦果。

也許他應該更近人情一點，比如……也許他應該安排一個空檔，過來送她進手術室？今天據說是李意把她送過來的，那貨估計把手續辦完就走人了。無論她之前沖動之下做過什麼，再怎麼說她也是女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地接受術前準備，孤零零地被推進手術室，還是那種手術——真是想想都可憐。

隻是可惜，葉家家宴那晚，從她看清了是他還拼命揮着叉子捅過來的那一刻起，過往的美好也就都徹底葬送了吧。

或者……其實從她賣掉Jasmine的镯子換毒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再無挽回的餘地。

林慕瑜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卻在擡頭的那一刻堪堪僵在原地。

葉夕照就站在虛掩的病房門外，而她身後是滿臉寫着“你完了”的李意。

什麼情況？她為什麼會來這裡？她來做什麼？

林慕瑜驚訝得雙唇微張，半天也沒說出話來，更是沒敢邁出一步。

葉夕照隻是笑了笑，低下頭去，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