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梢道謝後,雙手抱着食盒,眼巴巴地在門口等着。
弟子來來往往,望向她的眼神似乎都帶這着些不解和疑惑。
她不大自在地垂下腦袋,消磨時光般踢着路邊石子。
“她這副打扮......還倒是第一次見。”
“照尋常,花花綠綠穿一身,簡直目不忍睹。現如今,倒是順眼了些。”
“順眼?我倒是沒看出來有多大差别......”
“噓!小聲點,别讓她聽見了!”
......
這些話其實她也能聽清。
柳梢梢略帶尴尬地移開視線,低頭看腳尖。
行罷,總比以前進步了。
“柳師姐。”
柳梢梢擡頭。
隻見少年窄腰長腿,身形修長,迎面走來,風采佳絕,玉質金相。
宋淩玉神色平容,見她出現,黝黑如玉的眸子劃過一絲迷茫與不解。
“淩玉師弟,咱們一來二回都這麼熟了,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梢梢吧。”
柳梢梢眼睛一亮,見他風塵仆仆,滿是熱情将手裡的食盒伸在他面前,關切道:“今兒個食堂飯菜早已售罄,我做了些糕點,可以暫時先填填肚子。”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免過于吵鬧,柳梢梢的聲音也比尋常略高了一階,惹得衆人探究的目光。
少年眉眼冷峻,長睫又細又密,淺淡的瞳孔映照着金色的日光。
隻見少女一反常态,穿着素雅,面色有些未褪去的潮紅,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
宋淩玉沒有接過,語氣輕柔,委婉回絕道:“我吃過了。”
周圍不乏路過的弟子,探着腦袋,似乎在偷聽。
柳梢梢秉着臉皮夠厚的精神,強撐挂着的笑容,繼續說道。
“或許過會兒就餓了,師弟就留着吃罷。”
少女把食盒舉到他手邊。
宋淩玉不由垂下目光,盯着那精緻小巧的食盒。
少女的手白如嫰藕,像是夏日吃的涼糕,又軟又甜,單拎在他面前竟稍顯灼目。
宋淩玉移開視線,面色一沉。
見狀,柳梢梢極有眼色地将食盒塞在他手心裡,趁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時,薅了他一把手背。
『生命值+1』
nice!
柳梢梢不由得嘴角上翹,笑得更真情實意了些,“這樣就對了嘛!師弟年紀尚小,還在長身體,不多吃點怎麼行?”
宋淩玉遲鈍地回過神,凝了一眼被“碰瓷”了的手背,心中皺起眉頭,可面上不顯露半分,仍禮貌疏離地回道:“多謝師姐好意。”
不過轉念一想,這碰一下才加一日生命值,要活到大結局得多少下?
秉着積少成多的宗旨,柳梢梢并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
“要不師弟現在嘗一個吧,好吃着呢。”
她一邊殷勤地說,一邊不動聲色向他靠近,不動聲色地盯着宋淩玉的手背。
再靠近些。
再靠近些!
柳梢梢伸手欲要打開食盒蓋子,哪想少年徑直後退半步,像是洞察了她的去向,皮笑肉不笑道:“我來吧,就不勞煩師姐了。”
他行雲流水般從食盒取出糕點,硬是沒讓她靠近一步。
少年長得春風拂面,極為養眼,連吃相都是斯文端正的,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柳梢梢笑得勉強,連聲道:“味道怎麼樣?可還喜歡?”
宋淩玉神情真切,語氣和善,笑吟吟地說:“師姐親手做的,自然喜歡。”
隻是話鋒一轉,接着又說:“隻是無功不受祿,師姐以後可莫要再送了。”
“......”
的确無言以對,柳梢梢嘴角一抽,緩解尴尬似的瞧了瞧周圍,隻見看戲的衆人紛紛移開視線,該聊天的聊天,該尋常路過的路過,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柳梢梢壓低聲音,“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少年訝然,“師姐,我想昨夜我有明确拒絕了。”
......
柳梢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從試煉堂勸到醉心湖,從修道場跟到藏書閣,見他硬了心也不肯同意。
她怒了。
好歹自己也是頂天立地的大師姐,算得上淩雲派的門面,他這麼拒絕她,真是把她的面子丢地上狠狠地踩。
她一咬牙,一狠心,就把眼前那扇大門踹開了。
房間湧動的霧氣迎面撲來。
隔天,淩雲派大師姐硬闖男澡堂的事迹已傳遍了各門各系。
柳梢梢:......我很好,不必擔心。
黃金屋的老學究可不管她是不是哪哪的大師姐,指着她的鼻子罵,罵她放浪形骸,不知檢點。
罰站的時候,不少弟子隔着門還在往外望。
沒人知道她為何踹門,也沒人知道她有多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故事的另一個主人公,在自己的座位安安靜靜地看書,周遭的事情仿佛對他并不重要,也與他無關。
下課後,不少弟子湧出門外。
她冷着臉,攔住少年。
“師,師姐你有何事?”
抱着書冊的小胖子哆哆嗦嗦,連說話都不靈活。
“我不找你,我找他。”
她的目光轉而移向小胖子的另一側。
少年身形修長,眉眼隽秀,身上是統一發放的弟子道袍,雪白的衣料上勾勒着幾朵冷豔的寒梅。
“您,您可不能給我們這些普通弟子找麻煩,我們沒有笑您!”
柳梢梢朝小胖子瞪了一眼,“你覺得我是這種人麼?”
“不過你還真準,我就是這種人。”
她惡狠狠道。
她的心裡卻在發笑,這樣真像惡毒女配的做派。
這種沉浸式體驗,有點像演現代短劇。
“你,跟我出來。”
柳梢梢見少年無動于衷,自作主張地拉着宋淩玉的手臂,強行把他拽到一邊。
少年從容不迫,處事不驚的态度徹底惹惱了她。
“你昨日為何要騙我!”
“我沒叫師姐踹門。”
“......”
柳梢梢自知理虧,卻又強詞奪理,“誰叫你一直呆在裡面不出來?”
她拔高了聲調,“你就是故意躲着我!”
來不及離開的弟子們堵在狹窄不通氣的門口,豎着耳朵,腦袋疊腦袋地偷聽。
柳梢梢擦了擦莫須有的眼淚,打算賴上他了,“我的名聲全都毀了......你要對我負責!”
良久,宋淩玉擰着眉頭,才緩緩開了那張金玉良口,“你想要怎樣?”
在試煉之前,宋淩玉并不想橫生事端。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哐哧”一聲。
柳梢梢的視線掠過小胖子哆哆嗦嗦的手以及地上散落的書本,清了清嗓子。
她湊了過去,放低聲音道:“那件事你考慮考慮呗,你也不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下不來台吧?”
宋淩玉掃過眼神中迸發着好奇的弟子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可以。”
他似是下定決心,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可你得向他們解釋清楚。”
柳梢梢挑了挑眉頭,“這還不簡單!”
達成目的的柳梢梢心花怒放。
她慢悠悠地走過去,故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沉聲道:“都散了吧,誰再看我挖了誰的眼睛!”
觀衆大眼瞪小眼,瞬間一哄而散。
彎着腰闆的小胖子正顫顫悠悠,埋頭撿滿地散落的書冊,未曾想陰影覆下。
向來冠有女魔頭之稱的混世大魔王竟為他撿書,吓得他手心的書又掉了下來。
“好好拿着,别又掉了。”
少女看上去心情不錯,哼着歌離開了。
小胖子連忙拾起書,捂着心髒,小跑着到宋淩玉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和你說什麼了?有沒有為難你啊?”
胖子的聲音顯然有些焦灼和擔憂。
宋淩玉凝視着少女輕快的背影,深吸一口氣,言不由衷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