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台風即将登入,天色晦暗。
俯瞰城市的宋氏總部頂層昏暗狼藉。
文件散落在地,不知踩上誰的腳印。
宋緻溪坐在陰影中,神色難辨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機,回答他的隻有“滴滴滴——”的盲音。
宋氏如今境地,誰敢幫忙。
哐當——
手機狠狠砸在落地玻璃前,摔得粉碎。
宋緻溪面容陰鸷可怕,絲毫沒有昔日宋氏集團總裁的半點風光。
周圍幾人戰戰兢兢,對視一眼,又繼續低頭詳做不知。
隻有女助理咬牙上前:“宋總,時間不多了。”
她看向辦公桌。
桌上黑色手提箱半開着,裡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美鈔和金條,足夠宋緻溪逃亡國外。
經濟犯罪調查科的人還有10分鐘就會趕到。
這是最後的機會。
宋緻溪卻狠狠的将手提箱砸在身後的書櫃上。
哐當一聲,漫天的鈔票飛舞,書櫃玻璃飛濺劃傷宋緻溪的額頭,瞬間鮮血滑落,更顯得他猙獰狼狽。
可偏偏這個時候,腳步聲出現在頂層辦公室的門外。
哒哒——哒哒——
腳步聲在寂靜的頂層格外明顯。
卡擦輕響。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所有人看去。
青年斜靠在門口,烏木般微卷的發綁在腦後,五官灼灼,西褲白襯衣,姿态随意卻氣質矜貴,他環視一圈,閑庭信步走了進來:“大家都在呀。”
聲音慵懶而上揚,莫名帶上幾分缱绻。
可辦公室所有人看到這張臉,臉色都齊刷刷慘白。
眼前的人就是一手将宋氏推入絕境的虞幼清。
虞氏集團如今的當家人。
女助理臉色煞白:“小虞總。”
虞幼清卻熟稔打招呼:“Amy姐,好久不見啊。”
青年膚色極白,恰似冷玉,顧盼生輝的臉,随着年月越發灼目。
Amy——曾經虞氏的特助,老虞總的左膀右臂,關鍵時刻卻背叛虞氏,給了背腹受敵的虞氏最痛的一刀。
除卻這點外,她也算看着虞幼清長大。
故交重逢,她竟一時間不敢看他。
七年前,虞氏資金中斷并涉嫌多起走私案和經濟案。
一時間天之驕子的虞家長子被逮捕,在羁押路上遭遇車禍,當場身亡。
老虞總得到消息,突發心髒病,搶救無效。
風雨飄搖之際,娛樂圈小天王的二兒子又被爆聚衆吸毒,被警方帶走,如同廢人。
曾經商場人人豔羨的虞氏頃刻間倒塌。
而隐藏在虞氏父子商場盛名之下從不起眼的宋緻溪,吞并虞氏,由曾經的世交之子搖身一變成為宋氏總裁,堂而皇之的坐上親如叔侄的老虞總曾經的位置。
而如今——
風水輪流轉,勝敗倒轉。
眼前虞幼清嘴角帶笑,他的神态和當初天真爛漫虞家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少爺時并無二緻。
可誰敢信,就是這個一直在國外讀藝術的幼子,挽狂瀾于既倒,硬生生的接下了虞氏的爛攤子,用了七年時間,轉而吞并宋氏。
Amy卻隻感覺遍體生寒。
虞幼清早已不是當初的虞家被偏愛的虞家幼子。
七年來,他商場上的狠辣,她亦有耳聞。
Amy欲上前一步。
虞幼清身後沉默的特助微微點頭,幾個西裝革履肌肉虬結的男子魚貫而入,橫插在兩人之間,禮貌而強硬的将Amy和其他人請出辦公室。
頓時,頂層偌大的辦公室就剩下兩人。
虞幼清看着滿地狼藉啧啧兩聲,腳步輕快的踩着遍地的鈔票,眉眼微彎帶着笑意:“宋緻溪,你現在好像喪家之犬啊。”
聲調溫柔,話語卻惡毒。
一反當年虞家小公子近乎天真的無辜與單純。
宋緻溪第一反應是虞幼清竟然比印象中瘦了幾分,薄似張紙一般,虞家父子若是知道,怕是要心疼壞了。
随即他隻覺得好笑,約莫是他在虞家好兄長裝久了。
宋緻溪父親早逝,養在虞家,很長時間被戲稱為是虞家第四個兒子。
虞幼清——明面是虞家收養的小兒子。
虞二小時候曾經走丢過一段時間。
那一年虞道源幾乎将事業擱置,全國各地去找,直到去某個孤兒院時,見虞幼清可憐,将其“領養”回來。
虞幼清年紀雖小,手腕卻了得,哄得虞家父子千嬌百寵,尤甚後面找回來親生的虞二。
虞家後面一度因此鬧得天翻地覆。
可虞二回來怎會是虞幼清的對手,數次交手,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最後變本加厲,作天作地,鬧得狗憎人厭,連他都隻能忍着心裡煩躁當個表面的知心哥哥。
虞幼清看似單純天真,他卻一眼看出那些不過是僞裝,虞幼清内裡陰鸷晦暗他看得分明。
他和虞幼清是同一種人。
虞幼清怕也不是什麼孤兒,恐怕是虞道源的私生子,收養過個明路而已。
否則虞道源怎麼會如此真心對虞幼清呢?
虞家衆人都被虞幼清哄得團團轉,隻覺得虞幼清乖巧天真,偏偏他身體又不好,先天性心髒病,父子更是對他不加掩飾的偏愛。
虞家糊塗,引狼入室。
他冷眼看笑話,等着虞道源自食惡果,引狼入室,兄弟阋牆。
誰知虞幼清卻在虞家長子進入公司後選擇去過來讀藝術,後來也不過是個毫無天賦的末流藝術家,靠着家裡的錢财在國外無所事事,揮霍度日。
他隻當自己看走眼了。
就連他當初掠奪虞家的時候,都忽視了虞幼清。
虞道源早在國外給虞幼清準備他富足一生的基金,他潇灑自在的日子不過,怎會趟虞家這趟渾水呢。
可偏偏,虞幼清趟了。
很久以後,宋緻溪偶然看到站在虞家墓碑前低頭抽煙的虞幼清,宋緻溪才恍然大悟,隻覺得好笑——虞幼清竟然當真了。
他和虞幼清明明本該是同一種怪物,他們心裡不得光,他們心中充斥惡毒和嫉妒,想要毀掉一切他們得不到的。
可憑什麼,他虞幼清能不是呢?
“讓幼清看笑話了。”坐在辦公椅上的宋緻溪擦擦額頭的鮮血,又低頭細緻的擦過染紅的每個指節,仿若溫和兄長緩緩說:“我自然是不比幼清現在,畢竟幼清也是虞家的當家人了。”
他頓了頓,似笑非笑的說:“哦,瞧我這記性。”
“忘了虞家出你外,都死了。也隻能由幼清你來當這個當家人了。”
“可惜啊,若是伯父、行謙他們看到幼清現在一表人才,必定欣慰。”
他高高在上的對虞幼清微笑,眼神不加掩飾的惡毒冷漠。
“對了,幼清不知道吧,伯父死之前一直叫着幼清你的名字,死後眼睛怎麼都閉不上。”
“啧啧,這叫什麼?”宋緻溪溫和有禮,聲音遺憾又帶着隐隐的暢快:“我想想,這叫死不瞑目吧?”
虞道源死的時候,牽挂一生的孩子,沒有一個在身邊。
長子在去配合調查途中身亡,二兒子被爆出吸毒口誅筆伐根本不敢出現。
而他一聲聲呼喚牽挂不下的虞幼清,也遠在大洋彼岸,一無所知。
虞幼清将對他挑釁毫不在意,低頭啪的一聲将手中的鎏金吊墜按在桌上,緩緩推給宋緻溪。
深紅的桌面上,古舊的鎏金吊墜分外顯眼,心形狀的吊墜中放着張泛黃的嬰兒照片。
宋緻溪臉上的笑意猛地消失,死死盯着吊墜,臉色陰沉,剛剛的涵養請頃刻間消失不見;“虞幼清,你怎麼會有這個?”
這是他弟弟的吊墜!
虞幼清居高臨下的俯視他,慢條斯理湊近說——
“你猜?”
他湊近宋緻溪的耳邊,聲音輕柔,卻惡意十足:“他和緻溪哥哥一點都不像呢。”
前幾年,他得到消息,說是宋緻溪在秘密尋找一條項鍊,不惜一切代價,他多方打聽,才知道宋緻溪想通過這條項鍊找他唯一的親人——年幼失散的弟弟。
那時他還不信,宋緻溪這種人怎麼會有心呢?
不過那時他正不惜一切代價找宋緻溪的軟肋,甯可信其有,最終早宋緻溪一步,在當年舊人口裡找到私生子的下落,得到了這個吊墜。
占得了先機。
宋緻溪手指青筋畢露前攥住虞幼清的衣領,呼吸急促:“虞幼清——你怎麼敢?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恍若暴怒的獅子。
被拽上前的虞幼清低眸看向宋緻溪暴起青筋的手,白皙的脖頸迅速漲紅,漆黑眼眸看着宋緻溪恍若看一個笑話:“咳——咳——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虞家人骨子裡都是好人,是君子,所以他們會輸。
可他虞幼清不是。
牽扯一個無辜的人,他虞幼清是一點不在意的。
他虞幼清的爸爸和哥哥都死了,憑什麼宋緻溪還能有一個弟弟呢?
宋緻溪這種壞到骨子裡的人,自然由他這個惡人對付。
“咳咳——”
“宋緻溪,我想要什麼你是知道的。”
讓宋緻溪在牢籠裡平安度過餘生,遠遠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