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緻溪死死盯着虞幼清。
虞幼清将宋緻溪攥着自己衣領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笑了一聲:“虞家那麼多條命,你們宋家總要賠一條吧。”
他目光看向頂層的玻璃落地窗,頂層辦公室有個很小的樓梯,可以通往天台。
當初二哥就是從那裡一躍而下的。
锒铛入獄,遠遠不夠。
血債隻能血償。
“虞總,你沒事吧。”
辦公室外,虞幼清的帶來的保镖聽到動靜闖了進來,死死壓制住宋緻溪雙手,宋緻溪掙紮着半跪在大理石地闆上低頭看着鎏金吊墜。
“虞總,您怎麼樣?”特助擔憂的看向虞幼清。
虞幼清的脖頸上迅速的蔓延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中分外觸目驚心,一下子就一大片青紫。
虞幼清毫不在意,示意自己沒事,他撿起地上的鎏金吊墜,示意保镖放開頹廢的男人說:“緻溪哥,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你知道的。”
宋緻溪急促的呼吸漸漸的變得平穩,他死死盯住虞幼清,頹然一笑,刻薄而惡毒說:“虞幼清,我真想看看你的報應。”
跟在虞幼清身後的人臉色一變。
虞幼清反倒不在意,将項鍊扔給宋緻溪:“沒關系,若是真的有報應,緻溪哥一定比我慘。”
他嘴角嗪着一抹笑,不在意轉身,漆黑的眼神卻冰冷。
“虞幼清,你以為你真的赢了嗎?”
身後是宋緻溪沙聲嘶力竭的沙啞聲音。
虞幼清腳步一頓,冷然轉頭,仿佛在這一刻他才有商場心狠手辣虞總一絲影子,他銳利極具壓迫的眼神盯着宋緻溪:“我赢不赢不重要。”
“但你一定要輸。”
“這是你欠虞家的。”
他必須要回來。
電梯緩緩而下,虞幼清仰頭看着玻璃牆外的風雨欲來的天空,狂風吹動他微卷的發絲。
玻璃外牆上宋氏兩個字已經讓人拆下,不久後虞氏的牌子會重新挂上。
七年了,他終于拿回了一切。
他剛剛走出一步。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有人跳樓了。”
“啊——好像是宋氏的頂層跳下來的。”
虞幼清動作一頓,身邊的特助上前擋在他的面前,隔開那一片血肉模糊,下意識低聲快速說:“虞總别看。”
特助心裡一驚,知道自己似乎逾越了,可是那一刻他卻下意識做出選擇。
其實平心而論虞總并不是什麼會和脆弱兩個字有關系的人,甚至殺伐果決。
可是——
特助心情複雜的看着眼前與往常無二的瘦削身影。
虞幼清其實也并沒有回頭的打算,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目光從玻璃外牆上碩大兩個宋氏移開,重新朝外走去。
上車前,特助聲音遲疑說:“那宋緻溪的弟弟。”
虞幼清腳步一頓,輕聲像是在自言自語說:“一條命怎麼夠啊。”
特助神情一肅,不敢再多問。
等到虞幼清回到早已等候多時的邁巴赫上,一瞬間虞幼清手機響個不停——
他剛剛接通,那邊就傳來男人近乎咆哮的聲音:“虞幼清,你怎麼敢啊。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着我。”
虞幼清冷着臉,纖長的睫毛低垂,将電話拿遠了一些。
3.2.1——
等到那邊發洩完。
他才又把電話貼在耳邊。
“你現在立刻馬上回來。”
“我已經聯系了王院長,他是這方面的專家,病例我發給了他。公司交給李助,再把徐澤調回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忽的變得溫柔,就像是哄着他。
“幼清,會沒事的,沒事的——”
“來不及了。”虞幼清看着窗外的風景出神,聲音淡淡的。
那邊聲音一頓,好半晌才嘶啞道,“好好的怎麼就來不及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你乖乖——”
電話還沒有說完,虞幼清就挂斷,把電話扔在一邊。
他嫌棄吵。
虞幼清揉揉額心,疲憊的靠在座椅後面。
在虞氏壓力最大的那幾年太苦,抽煙抽得太狠。
那時虞氏辦公樓和所有房産都賣掉,他住在了廠區,上流供應商催貨款,經銷商那邊宋氏打壓太狠,壓了許多貨,銀行的貸款也要到期。
誰也不信虞家在國外學藝術的小兒子能夠把虞家的爛攤子撐起來。
他白天到處去找供應商,一家家陪笑臉,被灌酒灌到胃出血,夜裡整夜整夜的不睡,身體早就耗的差不多了。
他的肺癌一發現就是惡性極大的低分化腺體癌。
早就擴散了,他早先年做過心髒手術,身體也撐不起再一場大手術了,最近幾個月他都是靠止疼藥入睡。
他早就孑然一身,虞氏的副總徐澤也能獨當一面,偌大的攤子上萬人的飯碗不至于無人接手。
生死虞幼清早就看開了。
前面的司機終于忍不住,他也是一路更過來的老人:“小虞總,有病咱就去治。”
小時候虞幼清身體不好,多次病危。
每次生病老虞總是親自照顧,從不假借人手,公司會議室外甚至單獨有個小房間裡面全都是玩具,每次老虞總開會,就會将虞幼清安置在那裡。
甚至董事會中間間隙,老虞總還要抽空給疼愛的幼子打電話。
這條命說是老虞總硬生生從閻王爺手裡搶過來也不為過。
“老虞總最心疼你了,你這樣他看到該多難受啊。”
虞幼清目光看向窗戶外,笑笑:“是啊。”
可——老虞總已經不再了啊。
他回家前,去花店包一束鈴蘭。
這是以前家裡最喜歡擺的花。
老虞總雖然年紀大,但是生活比他幾個兒子有情趣多的。
虞幼清走進曾經的家——資金鍊斷裂之後,他低價轉賣,之後又被他高價買回來。
家裡的一應擺設還和當年一樣。
隻是少了當初的主人。
家中阿姨已經做好飯菜,豐盛的晚飯前放着四副碗碟。
他徑直走到最左邊第一個落座,這是他的座位。
他是虞家最小的孩子,也是爸爸最受寵愛的那個,總是坐在離爸爸最近的地方。
虞幼清舉杯,在中央的雪白鈴蘭花束中,看着空空蕩蕩的左右,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今天終于把答應你們的事情都做到了。”
爸爸是個好人。
虞幼清記得第一次見到爸爸時候也是個雨天。
他窘迫的站在雨中的孤兒院外罰站,那時候他才六歲。
單薄的衣服讓他瑟瑟發抖,狼狽像隻髒兮兮濕淋淋的小狗。
而就在那個時候,寬厚溫暖的肩膀将他抱起。
天生的防備讓他擡起頭警惕的注視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男人寬厚脊背讓他對父親這個陌生的詞第一次有了具現化的體會。
才六歲的他就忍不住貪心。
他懂事的很早,也知道爸爸想要收養的不是他,但是沒關系,他會搶過來。
他搶東西總是很厲害。
所以他成功了。
可惜最後爸爸卻身敗名裂,口誅筆伐。
可笑那些人總是用他們的想法去揣測爸爸,卻偏偏不肯相信,他真的隻是爸爸收養的一個孩子。
他和虞道源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虞道源隻是單純的對孱弱生命心生憐憫,而盡力去照顧他。
他們唯獨不肯相信,虞道源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可好人卻沒有好報,他被自己視作兒子,從小養在虞家的宋緻溪害死。
死不瞑目。
虞幼清擅長搶東西,也最讨厭别人搶他東西。
他明明都已經那麼小心,可是為什麼,還是有人要把他的東西搶走。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讓宋緻溪付出代價。
虞家人都是好人,但是他不是。
惡人還需要惡人來磨。
隻是他真的太累了。
他好想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隻是一覺就好。
虞幼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