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那種會給敵人任何機會的人。

虞幼清再一看，頓時明白聶霁開是什麼意思了，心中忍不住搖頭。

聶霁開啊，聶霁開。

真是小心眼啊。

隻見聶霁開的黑士兵抵達白方棋盤的底線，升變為黑皇後。

升變是國際象棋中特殊的規則，兵棋在走到對邊的底線之後，就可以變己方的任意一個棋子，包括皇後。

被成司費盡心思誅殺的黑皇後，就這樣在棋盤上再次重生。

這無疑是對成司剛剛的嘲笑。

而且不僅如此。

聶霁開一旦完成兵的升變，黑方一王一後所在位置恰好均可以跳殺白國王。

“double checkmate。”聶霁開起身結束了棋局，伸出手說：“承讓了，成總。”

在國際象棋中，一方完全控制将殺對方的國王，被稱為checkmate。

而聶霁開的這種将殺在國際象棋中被稱為“double checkmate”。

怎麼說呢，checkmate和double checkmate在輸赢上沒有區别，但是double checkmate侮辱性極強。

而聶霁開還是面目冷嚴，就好像剛剛做出double checkmate的人不是他一樣。

成司神色極其難看。

他并不笨，幾乎是立刻，他反應過來，扭頭眯着眼睛看向虞幼清：“是你——”

棄後殺王，這種打法殺意太重。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成功便成仁這種近乎自毀的劍走偏鋒的做法，絕對不是聶霁開的風格。

他在腦子中将剛剛每一處細節來回篩查，幾乎立刻就敏銳地察覺到，問題就是下棋前虞幼清說的那些話。

虞幼清則舉起鑲嵌鑽石的棋子的收拾棋盤的動作一頓，一臉無辜說：“成叔叔，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他确實在那幾句話中告訴聶霁開赢下殘局的關鍵就是—棄後殺王。

這也是他前世和聶霁開無數次對決得出的結果。

安托瓦内特防禦——斷頭瑪麗皇後，隐喻棄後殺王這布棋。

聶霁開聽懂了他的暗示。

虞幼清自然是不肯承認的。

但成司這種人，隻要一旦有所懷疑，是不會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而善罷甘休的。

他下了這麼久的棋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而敗北？

在他看着來，這分明是聶霁開和眼前少年特地為他設的局。

他眯起眼睛，惱羞成怒：“虞幼清，你别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他拿聶霁開沒辦法，難不成對虞幼清也沒辦法嗎？

他的輪椅被推到虞幼清面前，擋住了虞幼清回去的路，他身後的保镖已經左右逼近虞幼清。

“成總，願賭服輸—”時刻注意台上局勢的聶文淵跳上拍賣台，高挑的身軀以保護者的姿态，将幼清擋在身後，絲毫不讓高聲說，“遷怒别人有失風度。”

成司目光在聶文淵和虞幼清身上來回掃視，兩人此刻的姿态太過親昵。

虞幼清和聶霁開的侄子是這樣的關系。

不過可笑。

他連聶霁開都不怕，還會怕羽翼未豐的聶文淵嗎？

坐在輪椅上的成司氣勢不減，直直越過他肩膀盯着：“輪不到你說話，滾開。”

慢了一步的聶霁開神色一冷，可他還來不及說什麼。

被聶文淵擋在身後的少年冷着臉掙脫開聶文淵攥緊他腕骨的炙熱掌心，走了出來：“成總，你要是沒記清楚，我可以再說一遍。我是虞幼清，虞是虞道源的虞。”

就在這時，拍賣會場地的厚重的木門轟的一聲從中間強行打開，走廊的明黃的燈光片刻之間湧入拍賣廳。

虞道源身後跟着三四個保镖，大步走進來冷着臉：“成總我家幼清身體不好，禁不起你這麼吓唬。”

虞幼清朝成司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假惺惺說：“不好意思，我爸爸來接我了。”

他上前一步，低頭看了看成司擋在他面前的輪椅，白皙的手指放在輪椅靠背上，虛僞的笑笑，在成司來不及了阻止的保镖驚恐的眼神中，将成司的輪椅往旁邊一推挪開。

“借過一下，謝謝。”

輪椅移動的咔嚓聲在一片死寂的拍賣廳格外明顯。

虞幼清頂着方沈“人怎麼可以有種成這樣”的詫異目光，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成司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推開他的輪椅。

可他擡頭看了幾步外的虞道源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已經冷靜下來。

虞幼清最起碼有一句話是對的。

他的虞，是虞道源的虞。

在G市，沒有人會傻到得罪虞道源。

虞幼清毫不在乎衆人差異的眼神。他有自己的底氣。

爸爸就是給他最大的底氣。

有爸爸在，成司又能怎麼樣呢？

早在他發現聶家和成家都來了人時候，就立刻和爸爸聯系。

爸爸應該是馬不停蹄的等在海岸邊，遊輪一靠岸就立刻殺上來，才能來的這麼及時。

在自己的事情上，爸爸總是這樣的，工作永遠沒有家人重要。

自家大人來了，那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虞道源先安撫地看了看自家兒子，看到自家兒子活蹦亂跳，不像是吃虧了，才松口氣不動聲色将兒子保護在身後，似笑非笑地和拍賣台上兩人說：“我倒是不知道成總和聶總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借我家後輩的晚宴來說。孩子不懂事，招待不周那就不好了。”

虞道源盤踞G市商圈多年，人品和能力都是數一數二，已經隐隐是G市第一人，威望極高。

聶成兩家雖然強，但是畢竟勢力不在這邊。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論世交，他們兩個也算是晚輩。

成司忌憚虞道源，氣急敗壞的神色收斂幾分，隻能将目光從虞幼清身上移開，擠出一個笑容說：“虞總說笑了，湊巧而已。”

倒是聶霁開誠意十足說：“是我們考慮不周。”

他目光越過虞道源的肩膀落在虞幼清指間說：“作為賠罪，這副棋盤就送給幼清，可好。”

虞幼清順着他的目光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指縫間夾着一枚黑皇後。

竟然是剛剛着急把這枚棋子帶下來了。

虞道源眼中疑惑一閃而過。

聶霁開怎麼直接叫幼清的名字，他們什麼時候那麼熟？

何況這不是方家晚宴嗎？要賠罪也是給方沈賠罪，和他家幼清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