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到白肆“送”,那幾個玄穹峰弟子就灰溜溜地逃下了斂雲峰。
何青棠神情複雜地打量着淩止,表情簡直像是要将這個師兄重新認識一遍。
她的眸光停留在淩止虎口位置上的鞭痕:“這是金瘡藥,比普通傷藥好用些,你拿着包紮一下你的手。”
淩止道“這……不敢當。”
何青棠眉峰蹙了蹙,直接将那瓶金瘡藥塞給了淩止:“剛才謝謝你了。”
說完,轉身離開。
白肆依規矩向淩止行一禮後,就要跟着師姐離開。淩止的聲音卻在這時從背後傳來:“阿肆,你等等。”
白肆腳步一頓,當機立斷當沒聽見,加快速度向前走。
淩止追上來,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白肆心頭湧起惡寒,同時眼前無可抑制地浮現出一幕幕令人作嘔的回憶。
“别碰我!”白肆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幾步,怒視着淩止。
幾個斂雲峰弟子聞聲看過來,淩止壓低聲音道:“是我,辰清。”
白肆神色頓凝,狐疑地打量他。
這就說的通了,方才那般行徑,确實不像淩止會做出的事。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白肆這才放心握住他的手。
二人一路走,風聲簌簌,陽光穿過竹葉的縫隙斑駁地落在兩人身上,四周逐漸僻靜,他們進入了淩止在斂雲峰的居所。
“辰清,真的是你?”白肆坐在屋外的欄杆上,兩條腿悠在半空,晃啊晃的:“可你怎麼會變成淩止?”
辰清道:“回避天妖之力波動的最好方法,就是與夢境融為一體。”
白肆不禁心驚:“你瘋了!”
無論美夢還是噩夢,目的無外乎是将入夢者的意志磨滅殆盡。入夢者一旦沉淪,就會永遠留在夢裡,再也不會醒來。
“你快走吧,我不需要你陪我。”
辰清搖頭,神情堅定且固執:“我說過,會把你帶回去。”
白肆道:“師姐是要你照顧我,不是要你為了我把自己搭進去。”
辰清道:“我不會丢下你的。”
“……”與辰清是說不通了。
沉默了片刻,白肆擡起眼簾。平遙千峰山靈水秀,猶如一副丹青畫卷延展向無限遠方。
“其實我一直都清楚這裡是假的,這隻是被魇妖随便捏成的一點幻象。師尊已經不在了,斂雲峰,我永遠都回不去了。”白肆越說神情越低落,思緒随風飄向天際。
“但我就是想留在這裡,留在師尊身邊,哪怕一時半會兒也好。”白肆聲音哽咽着,而後霍然意識到了什麼,渾身都僵住了。
擡手擦去眼角淚花,白肆看着辰清,黝黑的眼睛裡映着少年俊朗的面孔。
“是我擔心錯了,被夢境磨滅意志的人不是你,是我。”
辰清隻是一個外來者,遙不可及的斂雲峰與他無關,不堪回首的往事與他無關,如何能對夢境感同身受呢?這場幻境困住的人,唯白肆一人而已。
過去種種,他就算走不出來,也不能因此連累了辰清。
他道:“這場夢再美再好,我也不能一直做下去,師姐還在等我,我早就該醒了。”
夢境在他清醒的那刻寸寸破裂。
方才色彩鮮活的山水雲煙黯然失色。
眼前的一切猶如一個被打破的琉璃花窗,殘片紛紛墜落,辰清奔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
二人飛速下墜,呼嘯的風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