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聊幾句。
洗碗池那邊有動靜。
柯樂探頭一望,“我先去幹活兒了啊!你在禦前侍候,小心着點兒!”
孟斯鸠給他招手。
回去。
嚴太監送飯來,試過菜——
孟斯鸠開口,“為何…”又停頓,問了也白問。
嚴太監人精,讪讪放下試好餐食的碟筷。
“孟公公,還有何吩咐?”
孟斯鸠:“沒。”
“是,那小嚴子先退下了。有吩咐,您喚我。”
門——吱
孟斯鸠用餐。
納了口氣——兩人都肚清,這冊子是他嚴太監叫人制出來的,目的就是陷害。不過是沒陷害成功,倒蝕把米。
問不問,都一樣。
就算私下問清,于皇帝面前,嚴太監仍是會一口咬死。
皇帝沒把嚴太監從他身邊調走,後續也真有可能讓他穿回灰白袍子——撕破微妙的制衡和甯靜,好似…無太大好處。
孟斯鸠打開房門,叫,“小嚴子。”
不久,有人應聲。
海青色太監立馬過來,“孟公公,您吩咐。”
“進來。關門。”
嚴太監:“是。”
孟斯鸠坐椅上,措辭。
雙肘撐膝。
“過來。”
嚴太監近前,腰身彎的更低。
孟斯鸠語重心長,“小嚴子,你我的處境現下都艱難十分呐——”
“啊?”嚴太監眉毛一皺,吞吐,“孟公公所言何意,小嚴子愚鈍。”
孟斯鸠歎口氣。
又吸氣啟唇狀。
再閉上嘴。
把嚴太監的表情吊的一愣又一愣。
孟斯鸠緩慢起身,面有凄切,一手扶在弓着腰的嚴太監肩膀上,重拍兩下,“嗨——”到底沒說什麼。
嚴太監嘴也抿成一條直線。
孟斯鸠:“你可知,你為何會被發配于我廂房?”
嚴太監:…
“你以為是我緻你出錯麼?”孟斯鸠目光直視嚴太監。
嚴太監不知是不是心虛,順下眼,支支吾吾,“不…不敢…是因為小的…”
“是因為另外有人要陷害于我!”孟斯鸠一手攥拳,似是悲憤!
嚴太監清嗓,“這…”
孟斯鸠掰回嚴太監亂轉的頭,一字一句,語氣不容争辯,“定是其他三位二目魚,設計陷害,制作出畫冊,又迂回達通你那邊消息——緻使陛下,既不信你,也不信我!”
嚴太監臉上浮出【你是白癡吧】的表情,一瞬,消失殆盡——連忙對着孟斯鸠的目光,大大方方,“孟公公英明!奴才竟沒想過這茬——人心險惡啊…人心險惡啊…”
孟斯鸠松開嚴太監。
背着雙手慢踱,“小嚴子,你曾前在陛下跟前,是左膀右臂的存在。”
嚴太監:“不敢…”
“這有何謙虛的?”孟斯鸠,“若不是你能力突出,那三人,又怎會聯手,造出這天衣無縫的難局,将你和我——同困其中。”
嚴太監抿嘴。
孟斯鸠看他一眼,繼續,“我倒是還好,原先就隻是個海青色袍子的小太監,就算畫冊一事出來,陛下同我拉開些距離,召于殿前不勤,但到底隻是歸于能力不足——無法辯駁此事。”
蹲在嚴太監面前,托着頭上看,“嚴公公,你不一樣。”
“是…麼…”嚴太監往後退站一步。
孟斯鸠繼續蹲着。
手臂直豎。
“你從二目魚袍的高位,就——這麼高——”食指立起向天。
突俯沖狀!
輕敲于地。
“怎麼就落了個地闆的海青色袍子呢?”
嚴太監不自然咳了兩聲。
“嚴公公不甘心的吧?”孟斯鸠玩味。
“嗨。”嚴太監,“小嚴子哪有不甘心,陛下讓我去哪兒,小嚴子就去哪兒,一點怨言不會有。”
“那自然是。”孟斯鸠撐着桌面兒緩起身,抱手于胸,“你可以甘心,你可以踏踏實實的,在這小廂房當個陪侍奴才。”
認認真真看他,“可我真是替嚴公公,打抱不平啊。”
嚴太監眼神躲避——不同他交對。
終是開口,嚴太監:“還請孟公公不必為奴才操心。”
“為你操心?”孟斯鸠嗤笑吐出。
又将嚴太監惹得發臊皺眉。
孟斯鸠坐椅上,斟茶水給自己,慢條斯理。
半晌沒理他。
晾着。
反正初來廂房那日,死太監也如此晾着他——晾到他,弓着的腰骨發酸,站着的膝窩發脹。
良久。
嚴太監艱難開口,“孟公公,夜深了,您明日還要去禦前當值…小的要不…”
“要不什麼?”孟斯鸠将還有幾滴茶水的,瓷杯盞倒扣桌面兒。
珰
些許水滴,在木桌兒上氲開。
“我不發話——你能走麼。”
屈辱的神情,終是氲在死太監的臉上。
不多。
正如杯中剩的殘水。
孟斯鸠掀眼看他——嚴太監表情微小變幻幾分,回歸正常,“不敢,孟公公沒發話,奴才不敢走。”
孟斯鸠擺手,“走吧。”
嚴太監擡頭一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