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上山頭,透過竹葉的間隙,地面影影綽綽的光斑胡亂撒着,就像九節狼此時的氣息一樣沒有規律,盡管它極力控制。
“它這樣的獸,整日懶懶散散不愛動彈,怎會引得十萬裡山林被毀。”九節狼理直氣壯,胡須也抖上三抖。
這是誇獎還是貶低?這能當證據嗎?衆獸雖不聰明但也沉默了。
九節狼見狀将四肢穩穩放在桌上,它環顧四面,還待再說,卻聞遠處山頂傳來喊聲。
“阿九。”
好一副清亮的少年音色!
“是那個食鐵獸吧?呱~”青蛙興奮開口,“我和它聊過天,聽得出來。還是頭一次聽它這麼大聲哩。”
“什麼食鐵獸,稱熊長女!”松鼠瞥它一眼,同林多年,為它的為獸處事深感擔憂。
熊九頭也不動隻是撅嘴,鼻孔放大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胡須微顫,一隻耳朵卻偏向聲源處。它明白是它不願自己再說下去了,它從不愛争搶,連别人為它打抱不平,也不讓。
可三百年了,什麼時候是個頭。
生氣了!不忍了!這就去和它說個明白。
熊九撇下這堆每日兢兢業業巴巴等着聽它說書的獸,四爪着地,朝着山頂,飛速奔去。
“哇哦,要先見證九節狼阿姐和食鐵獸阿姐打一架了嗎!?”竹鼠崽蹭蹭母親,發現沒獸動彈,疑惑道,“大家怎麼不去圍觀?”
“萬一聽到不該聽的咋辦,沒見那熊長女都制止阿九說下去了嗎,傻孩子,眼神不好,就多長點心眼吧。”松鼠搖頭點撥眼中又一個傻子。
“呱~”青蛙表示認可。
不等松鼠和青蛙來個難得惺惺相惜的對視,它們發現黃條子虎起身朝山頂去了。
這憨虎要幹嘛?真害怕它兩打起來不成?
該走的都走了,衆獸也四下散去,它們互不對視,眼神飄忽,轉頭各自找了安靜的角落,悄悄豎起耳朵。
霧竹山山勢高,山頂視野極好,日出日落,雲蒸霞蔚,遠山如黛,流水潺潺。其上有一參天古樹,牢牢紮根立着,枝桠亂綻。
仔細去瞧便能發現,樹頂分叉處有一團黑白分明的獸,它圓潤的身體穩穩坐着,清風拂來,茸茸軟軟的蓬松毛發随之飄動。
它其中一隻黑爪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另一爪托着圓腦袋,本就鼓起的臉頰肉擠在掌中,兩隻耳朵随着它的動作輕輕抖動,頭頂的絨毛小尖兒軟塌塌杵着,漆黑晶亮的眼睛像是在看那山凼裡似雲一樣堆起的霧氣翻騰。
偶爾有鳥兒飛來薅毛搭窩,它也不管,好個俊俏可愛的團子,姿态輕松極了,真是好生自在!
熊九一路奔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愈發生氣了。
“竹貊!”整個山谷都回蕩着熊九的聲音。
“哎呀呀,熊長女本名竹貊呀,這名字合适,這些年大家夥光叫它食鐵獸了,也不愛喊它小木,那麼圓潤高大,實在喊不出口。”
“那以後怎麼叫它?呱。”
“當然是小木,笨!”飛來的山雀給并排坐在樹枝上的松鼠青蛙各自腦袋上啄了一下,“叫它竹貊不就暴露偷聽了嘛。”
兩隻沉默點頭,認為言之有理。
黑白相間的獸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卻是猛地回頭,嘴巴微張,失神看着熊九也不回話。
熊九意識到失言,氣勢弱了下來。
“竹小木,你到底想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
“這裡不好嗎,樹和竹子長得很好,陽光很溫暖。大家也很友好。”
“可我覺得這些樹,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連光都要使勁才能鑽進來!”熊九癟嘴委屈,“若不是這樣,為何你偏偏愛坐在樹上。”
小木沒有回應,幾息後才微微一歎,從樹上下來,站在熊九對面。
熊九連同尾巴才勉強兩尺,站立時更矮了,偏偏它為了氣勢不輸還叉着腰,而小木站直卻有六尺,兩獸就這麼相對而立。
“熊九,不要學那些人族,獸要有個獸樣。”小木搖頭晃腦,模仿族中長老的語氣。
言罷還不忘蹲坐下來安撫,用鼻子輕輕拱開叉腰的爪,又将圓腦袋伸過去示意讓它摸,它們幼時便是這樣,小木沒覺得不妥,“姐姐,時機還沒到罷了。”
“學人族,隻是為了學那些花花腸子彎彎繞繞,助我們早點回去。”熊九攥拳跺腳,“每次你都說時機未到,到底什麼時候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