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三個頂天立地的大人都拿維維安這個小家夥沒辦法,隻能繼續嬌生慣養着家裡唯一的小寶貝。
他們也漸漸看開了,維維安本就比尋常的小孩身體弱,隻要他能健健康康的,學走路這件事慢一點也就慢一點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何況,比起牽着維維安的小手讓他踉踉跄跄地走路,布魯斯還是更喜歡把小家夥抱在懷裡。
小小的一隻,他用外套擋一擋就能把小寶貝密不透風地保護在自己的懷裡,很好地滿足了他越來越旺盛的保護欲。
……保護欲,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掌控。
現在的哥譚騎士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控制狂了。
布魯斯有次聽見戈登這樣吐槽他,他沒說什麼,反而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多。
成為蝙蝠俠的時間越久,在哥譚的黑夜裡浸潤的時間越長,布魯斯越能感覺到哥譚的殘酷。
這是座引人堕落的城市,任何良善與美好在這裡都有可能被摧毀。
眼看着層出不窮的罪犯肆無忌憚地傷害哥譚,傷害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
黑暗騎士嘴上不說,但對哥譚大大小小的街道的監控越發嚴密,為此戈登不止一次警告過他,說他有些越界了。
布魯斯不置可否。
蝙蝠俠存在這件事本身就是越界的。
為了哥譚,他不介意将這個界限橫跨的更廣。
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忽略的東西,蝙蝠俠不會放過。
然而他的痛苦似乎并沒有因為掌控欲的滿足而得到減輕——是的,布魯斯時常感到痛苦,因為他好像在這座城市看不到什麼希望。
盡管時至今日他絲毫沒有動搖過曾對父母的墳墓前許下過誓言——他會将這座城市的罪惡驅逐,但也正因如此,他的痛苦才綿延至骨髓,難以拔除。
蝙蝠俠是個凡人,是個會受傷的、擁有弱點的凡人。
他将自己化身恐懼,卻并非意味着他真就成了不可侵犯的恐懼本身。
事實上,可悲的是,僞裝成恐懼的人,自身也被恐懼困擾着。
——布魯斯清楚地知道,無論自己對身份的保密工作嚴謹到怎樣的程度,都無法絕對保證自己的身份不被敵人察覺。
一旦有人發現他就是蝙蝠俠——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首先受到傷害的,或者說真正容易受到傷害的,就是與他親近之人。
……阿福、萊斯利……還有他脆弱的、尚且不會走路的幼子維維安。
他為這種壓根沒影的可能性焦慮、恐懼。
甚至在又一次被稻草人的恐懼毒氣攻擊後,即便已經清除毒氣,也仍然反複多次地困在失去他們的噩夢裡。
那連線珠似的鮮血溢灑在韋恩莊園深色的木地闆上,一如多年前那串散落在漆黑小巷青石磚地面上的珍珠。
這麼多年來,恐懼與噩夢始終如影随形,他從未真正擺脫過那條幽黑罪惡的小巷。
他一直為那兩聲發生過的槍響折磨自己,如今他又為并未發生的事情加倍折磨自己。
于是他本就蓬勃的掌控欲被一點一點地助長。
他意識到,唯有密不透風的保護,才能讓他脆弱又稚嫩的孩子不受到傷害。
不過現在還沒人覺得他對維維安的保護有什麼不對,稚嫩的維維安正處在需要大人密切關注的年紀。
布魯斯稍稍過度的保護欲,并沒有超出一個身負雙重身份的父親的界限——
比如,加強莊園的監控和防衛,直接将韋恩莊園的防護等級拉滿了。安全很重要,連阿爾弗雷德都不會多說什麼。
再比如,他在維維安的每一件貼身衣物上都放置了定位器,後來他直接給維維安戴上了一個定位手環,盡管迄今為止維維安都還沒有離開過莊園一步。
這些保護都是必要的。
布魯斯自認沒有問題,阿爾弗雷德也沒覺得有任何問題。
此時的他們不會知道,布魯斯可怕的控制欲将成為未來韋恩家族諸多家庭戰争的導火索之一。
當下,他們最關心的問題還是維維安什麼時候能學會走路。
隻是他們都将心态慢慢放緩了。
養孩子就像等待一顆種子發芽。他們需要耐心,并且悉心呵護。
然後在某一天清晨醒來,就會驚訝地發現泥土裡冒出了一點嫩綠尖。
鮮活、稚嫩,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嫩綠的小苗慢慢積蓄力量,于是又到了某一天,養樹人一看,嚯,都探出了青澀的枝丫。
這個發現總是不經意的——布魯斯一定不會忘記維維安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喊爸爸時他的驚喜。
……現在到了他發現維維安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驚喜。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午後,剛睡醒布魯斯被威嚴的老管家勒令今天一整個下午都必須待家養崽。
淩晨帶傷回歸的布魯斯心虛得很,當即點頭如搗蒜,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奶孩子。
維維安很乖巧,給他一地積木玩具,再有爸爸或者阿福爺爺其中一個陪在他身邊,他就能樂淘淘的玩上一天。
照看維維安對布魯斯來說,就相當于休息。不止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驚喜到來的很突然,但慶幸的是,布魯斯沒有錯過第一時刻。
——他隻是側身拿了下紙巾的功夫,一回頭就看見,原本坐在地毯上擺弄積木的維維安竟然扶着沙發墊站了起來。
“Daddy……”他軟乎乎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