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
會議室座無虛席,但衆人一反常态地鴉雀無聲,均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着當前的争執。
美攤手笑着,怒氣卻止不住地從每個字縫中滲出來:“RUS,叙的現狀很好,不需要别人插手,你一再堅持,是想幹涉内政嗎?”
俄捏着手裡的麥,棱角分明的臉極盡克制,差點把麥的支架掐斷:“US,祂需不需要支援不是你說了算,你再三阻止我們進行援助,不就是為了自己的那點龌龊心思嗎?!”
“叙是内部矛盾,換政府是常規流程,你幹預這一環難道不是想安插眼線?!”美不甘示弱,指責道,“中東的事祂們自己能解決,你又安的什麼心?!”
“那你派過去的空軍是什麼說法?!”俄咬牙切齒,“US,是叙自己向外求助,我們才打算拉祂一把,你不僅強行打斷,還在叙的土地上進行‘自衛襲擊’,都不在你的本土上,還自衛?你說這話半夜不會笑醒?!”
自叙内患不斷後,外憂接踵而來,被以轟炸的同時丢失戰略重鎮哈馬,一旦敵人臨近大馬士革,以就将趁虛而入,大獲全勝。
一開始俄、土、伊都支持叙,奈何土是個牆頭草,一看其戰略要地丢了,直接就公開表示支持反政府武裝,站在了美這邊。
這使得叙的情況更加危急,政府是意識體管理子民的橋梁,而現今祂沒了這個連接,國内也就失去了法律與規則,更别提人性和欲望。
叙在十幾年前便陷入了戰亂和紛争,飛機炸彈的侵襲是常态,人們路過街邊被炸成廢墟的大廈都已見怪不怪,反正自身難保,說不定明天,不,下一秒變成血肉殘片的就是自己。
物價瘋漲,衣食住行無法保證,有人試圖出國尋找新的出路,但卻被“叙利亞難民”的身份束縛了行動,最終悻悻而歸,然後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有上頓沒下頓的擔驚受怕中風餐露宿,苟且偷生。
孩子們怎麼可能不恨,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待遇,這樣的人生!!
偏偏還有薄弱的法則限制着他們控訴這個世界。
而現在,法律沒了。
他們在明媚的陽光下對着遍地廢墟笑,那裡曾是他們的家,但他們還是笑,酣暢淋漓,眼含熱淚。
他們說:“叙利亞自由了,我們自由了!”
美和俄吵了一陣,沒争出個勝負,最後以一句氣極反笑的“很高興再次為敵”作結,就此散會。
瓷上車後氣都沒喘均,一關門道:“去叙那兒。”
京點頭,踩下油門:“爹,叙今天沒來開會嗎?”
“祂沒空,狀态也不适合來。”
“……爹,您打算出手嗎?”京跟着忙了這些時日,對局勢也有了大緻的了解,“俄被迫撤了人,叙更是孤立無援了。”
“美違背規則偷偷下手,我……呵,也是意料之中。”瓷歎道,“難為俄跟祂白争一回——我們先過去看看,如果……”
祂止住了。
京默契地沒追問,一路駛向目的地。
叙利亞。
垃圾與彈片并存的街道無人打理,路邊多是廢棄的土瓦房和臨時搭建的塑料篷,小孩子光着髒兮兮的腳滿街跑,大喊着“自由的叙利亞”,大人們喜氣洋洋地坐在小闆凳上販賣着通貨膨脹後價格翻了好幾倍的商品,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這個已經病入膏肓的國家。
不遠處的一座大廈高約一百五十米,最高的幾層全部被炸塌,所有玻璃粉碎,樓身裂紋如峽谷,幾乎完全貫穿,也許随時會徹底塌垮,但沒人用警戒線将其圍起來,人們依舊如常逛着,更有甚者笑容滿面地停下來拍照,對着鏡頭比“耶”。
叙坐在頂層邊緣,曬着太陽輕晃雙腿,無神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樓下拍手稱快的孩子,時不時伸手隔空摸摸頭,溫柔地笑着。
“祖國大人。”身後被炸出一個大坑的平層下傳來大馬士革的聲音,祂沿着樓梯上來,并沒靠近,隻是死氣沉沉地在原地道,“CN找您。”
“……”叙縮回手,語氣毫無起伏,“帶上來吧,我不想下去。”
“……是。”
按理說不應如此怠慢,但事到如今,祂們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叙坐在天台邊上等,視線轉向了模糊的遠山,不知在看什麼。
不多時,腳步聲靠近又停,祂知道客人到了,還是沒回頭。
瓷就站在祂身後,順着叙望的方向看去,那裡雲霧缭繞,飛鳥成沙,看不真切。
京與馬并肩等在上來的洞口,距兩人十來米。
“叙,你需要規則。”高處不勝寒,風攜着寒意撲向瓷,吹起發絲和衣擺,鑽進袖口,将此處該有的冬雪撞入祂胸口,纏住心脈。
自進入叙的地界後,瓷就發現這裡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沒有了約束,燒殺搶掠,屢見不鮮,麻木的子民卻陷在“自由”裡無法自拔,相較于先前的壓迫,他們似乎更願意接受漫無邊際的放逐。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個道理已深種在瓷心中幾千年,無領袖相當于無紅線,這樣的國家該如何維持運轉?
叙聽了祂的勸告,卻隻是笑,背對着客人将食指貼在唇上,輕聲問:“瓷,你的孩子恨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