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俄掃一圈空蕩蕩的屋子,到底按耐不住,賭氣般邁着最大的步子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什麼魑魅魍魉!”
秋風蕭瑟,卷起一地落葉,祂按着毛絨絨的帽子,尋聲來到圍了一堆人的前院,老遠便看見蘇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聽瓷笑着向孩子們自我介紹。
那人穿着樸素的軍裝,帽子拿在手上,放于心口,一頭長發編成辮子挽在腦後,隻有少許碎發輕揚,清爽幹練。
祂的臉、脖子、手,以及其它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有些許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大概是剛脫離戰争不久。
烏和白俄等稀罕地拉着祂問東問西,從過去的經曆問到未來的打算,瓷均溫和地笑着一一回答,惹得一幹孩子好感度上漲不少。
“啧,道貌岸然。”俄藏在樹後,要強的性格不允許祂加入這場“認親”。
“俄呢?”蘇突然問,“又去哪兒鬼混了?”
“……大哥……”摩也不好直接說俄讨厭瓷,不願接納祂,便支吾着道,“在後面,應該快到了……”
“又在使性子?”蘇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一向直來直去的脾氣讓祂冷笑一聲,輕瞥某棵樹後的一角冬帽,不耐道,“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
“……哼。”知道暴露了,俄闆着個臉僵硬地往前走了幾步,直到白俄扯了扯祂的衣角,喚了聲“大哥”才惡狠狠地擡眼瞪着不明所以的瓷,鼓着腮幫子一言不發。
“嗯?”瓷第一反應便是這孩子不喜歡自己,祂瞳色一沉,挂上招牌笑容俯身摸摸俄的帽子,輕聲道,“你好,我叫瓷,是你父親的學生,以後請多指教。”
“假惺惺!”俄啪地拍掉頭上的手,像頭受驚欲反撲的野熊。
“什麼态度?!”蘇一把掐住祂的後頸,不顧其龇牙咧嘴的恐吓,單手拎了起來,舉到瓷跟前,“道歉!”
“我不!”
“别讓我說第二次。”語氣低了下來,蘇的暴脾氣遠近聞名,俄能感覺得脖子後的手又用力了幾分,如果自己跟祂犟到底,肯定免不了一頓打。
“……”祂瞪着面前終于可以平視的東亞面容,少許劃傷為其增添了不屬于這張臉的戰損狼狽,卻額外多了些獨特的魅力。
瓷等了幾秒,見這孩子被衣領勒得兩頰泛紅,卻還是不服地憋着惡氣,那兇狠的眼神似要把祂五馬分屍,便苦惱地雙手接過來,善解人意地勸道:“老師,别勉強祂了,是我來得突然,給我們些時間熟悉好嗎?”
莫名而突然的溫暖懷抱讓俄懵了一下,而後瞬間炸毛,拼命推着瓷的肩膀,雙腿亂蹬:“你幹什麼?!放開我!誰允許你抱我了?!你!!”
“就祂最能折騰。”蘇被鬧得煩,伸手就要把祂扯下來,“不樂意祂抱就下來,我這些天不在你要反了?”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隻要瓷松手,祂今天挨頓毒打都是輕的。
“唔!”俄驚了一跳,身體比思想誠實,祂一把摟住瓷的脖子,臉埋在肩頸裡,緊抱着救命稻草不放,閉眼大喊,“我不下去!我下去了你又要打我!”
“老師。”瓷安慰地拍拍懷裡人的背,向還在氣頭上的蘇笑道,“您先進屋吧,我跟祂聊聊,可能是有什麼誤會。”
“……”蘇哼了聲,轉身回屋,“還愣着幹什麼,沒事做?”
其餘孩子一聽,忙跟在祂身後七嘴八舌地彙報着近期事宜,獨留臉色陰沉的瓷和松了口氣的俄在外面。
“……别以為這樣我就會認可你——”聲音戛然而止,俄靜止般盯着瓷小白花似的微笑怔了須臾,猛地一掙,落了地。
祂迅速後退到安全距離,不可思議地凝視着對方疑惑而詫異的臉。
祂剛才在放手的刹那瞥到了這人異常的表情,也說不上多奇怪,可其眸中情緒的變化卻再熟悉不過——那是利弊的權衡和假意迎合的算計。
但隻有那一瞬間,當俄眨眼再看時,瓷又變成了衆人面前那副溫柔無害的樣子。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如果祂是頭熊,此時任何人都能聽見祂喉中隐忍的低吼。
“……”瓷垂了眼,上前蹲下身,天真中帶着一點委屈,“我隻是想向你父親學些東西,這樣才能救我的孩子,可以讓我留下來嗎?”
“……又不是我說了算。”俄再次拉開距離,現在祂也不确定自己所見的是不是幻覺了,這人看起來實在太無辜、太委曲求全了。
違和感如此強烈,卻又挑不出毛病,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俄看着瓷背光的臉龐散發出一圈柔和的光暈,與那孩童般的讨好笑容融合,腦子裡一團亂麻,這個情況已經超出了祂能處理的能力範疇。
祂落荒而逃。
很久以後祂才知道,那是自己無意間窺視到了瓷與表面不符的内心卻因沒有足夠的了解而導緻思維混亂的産物。
也是瓷在那時得以生存發展的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