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後的第一天,種花家首次試飛六代戰機,再次轟動世界。
這一天對美而言無異于大年初一,但此事卻逼得祂淩晨起來趕往五角大樓加班,周圍道路水洩不通,堵得人們怨聲載道。
沙特收到消息便明示有意願購買,瓷暫時沒這個打算,委婉地表示需要時間考慮後美的電話無縫銜接而來。
“喂。”瓷慵懶地坐在落地窗前曬太陽,剛洗過的頭發散在鋪了滿椅的毛巾上,水珠無聲浸濕絨線,“不自己過節給我打電話?怎麼?想順便給我也送個祝福?”
〔少廢話,六代機賣不賣?〕對面顯而易見的比平時浮躁。
“呵,你說呢?”瓷差點被這個問題逗笑。
美不死心地質問道:〔沙也想要吧?你一直都樂意跟祂做生意,這次難道也賣?〕
瓷聽出了其中的試探和不甘,祂笑起來,側頭湊近手機耳語般回道:“你知道嗎,我們家有句俗話,有錢不賺——王、八、蛋。”
最後三個字說得極慢極輕,一字一頓,莫名被罵了的人沉默半晌,沒回話。
良久的默然擴大了窗外的窸窣聲,樹影婆娑,常青的香樟和金黃的銀杏交疊,錯亂了時空,混淆了四季。
以為話題就此結束,瓷剛想挂了,美毫無征兆地再次發問:〔你在我過節的時候試飛,什麼意思?〕責備的意味。
“你多慮了,我還沒那麼無聊。”這人沒個假想敵是不能活嗎?
可惜對面置若罔聞:〔呵呵,也對,喜歡挑最合适的時間破壞别人的美夢也是你的作風。〕
電話傳導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些,不知是不是開了一晚上會的緣故。
“……”瓷停了兩秒,恰好一片金燦的銀杏葉穿過窗扉,飄落在椅子把手上,祂拈起來觀賞片刻,意有所指,“你不也曾拿别人的死亡慶祝你的節日。”
〔哈哈哈——〕電話裡傳出一連串的狂笑,〔你要為祂出氣?晚了點吧?〕
祂笑得很大聲,沖擊得人耳朵疼,對方就像想用這種方式刺激祂、報複祂似的。
“美利堅,如果你沒别的事就别在我這兒發瘋。”瓷有時極其看不慣這個人的性格,那種不顧一切也要拉上所有人陪葬的偏執。
〔你還真是沒記得我一點好,不管是駝峰航線的供給還是二戰的勝利,以及那十年間我給你的幫助,你完全沒念着,隻有那老家夥,你至今沒忘。〕咬牙切齒的語氣幾乎讓瓷能想象到祂溢滿殺氣的眼神和勾着輕蔑笑意的嘴角。
真是糟心。
不可否認的是,美确實幫過祂,但祂們之間利益占比實在太重,而美利堅這個人,從來不念舊。
自蘇和南走後開始算,一九九三年,美以化學武器為由關閉GPS,讓瓷在一望無際的深海中、孤舟獨槳的銀河号上孤獨飄零了三十三天。
一九九六年,美再次關閉GPS,導緻種花家兩枚導彈發射失敗。
一九九九年,中駐南大使館被美惡意炸毀,三人死亡,兩人失蹤,二十多人受傷。
二零零三年,瓷申請加入歐洲伽利略導航系統,花費兩億歐元卻被戲耍,以及多年來申請加入空間站被拒……
比起那些幫助,有些傷害更不可覆蓋。
“看來你自認為大義凜然,從沒做過對不起誰的事。”瓷瞄了眼枝丫後刺眼的太陽,舉起手擋了擋,“那沒什麼好說的,好好過節,彼此安生。”
〔要是蘇還在,看見你現在這副嘴臉不知會作何感想?〕美刺激人不成反被激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瓷揉捏着指間葉片,滿心荒唐可笑:“你以為祂跟你一樣蠢?早在祂把籌碼壓到我身上時就已經知道我所求了,至于我的表現,不過是趨利避害的方式。”
沒人喜歡一個野心勃勃的跟班,呈現出相對無害的樣子,看起來言聽計從,比鋒芒畢露讨喜多了。
但祂居然會在這種事上罵美“蠢”,大概也是真動了氣。
〔怪不得,剛到我這兒來的時候聽話成那樣,怕再次被抛棄?〕美的聲音再次愉悅起來,胡說八道似乎很能取悅祂。
“你今天到點沒吃藥嗎?”瓷無意識地捏碎了手中金葉,少許冰涼的汁液帶走溫度,祂罕見地失了态。
〔真可惜,要是你能一直那麼聽話該多好。〕對面的人絲毫不介意語言攻擊,反而回味似的低笑着,猶如引人堕落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