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後宮妃嫔但凡能來的都在李時悅面前露了個臉,笑說着吉祥話。等到前面内侍傳來‘驸馬到了宮門了!’命婦中傳來起哄聲,李時悅低下了頭作羞狀,内侍侍女一層層傳來前面做的催妝詩,三次後才在衆人的笑聲中别上鳳钗,往奉先殿前去了。
李洲見李時悅袅袅走來,自有感慨,一路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緩緩四拜,聽内侍宣诏,而後李洲握着李時悅的手說道,“十餘載光陰,轉眼已可為人婦,念女之聰慧,勝如珍寶,珍之重之,望吾兒良緣永結,福氣綿長,一生順遂。”,李時悅點頭應是,頭上花冠搖動,見父親握着自己的手緩緩放下,李時悅再拜。
“去吧!”
李時悅轉身款步叮咚,往下走去,李洲看着身形逐漸變小,眼眶竟有些濕潤了。
李昭随着妃嫔公主将李時悅送至宮門口辇車前,李時悅上前握了握李昭的手,笑着說道,“放心,三日後歸甯,到時我們姐妹再叙話。”李昭悶悶應下。
李時悅上了辇車,隻聽内侍喊道‘起駕’,馬車緩緩行進,行至外門,魏堯候在此處,向李時悅遙遙一拜,乘馬先行一步。
樂起,水路先行,而後儀仗、行幕、步障随即跟随,公侯百官及命婦随之、
李時闵翻身上了前面前面馬車,跟在一旁的夏堇瞧見同李時悅說道,“前面可是太子殿下為您清掃障車呢。”
李時悅的笑從辇車裡傳來,“真是胡鬧!”
道路兩側皆是火把,雖已日落,卻是燈火輝煌。京都裡多年沒有過如此盛大的典禮,幾乎滿城的人全部擠在大街上,辇車饒了大半個京都才至府門。
魏堯已經等在大門,見辇車停,方才上去掀簾請李時悅下辇,百官從側門進堂觀禮,行過拜禮,在衆人起哄聲中念過卻扇詩,魏堯方才看清李時悅,今日比之平常莊重許多,更顯豔麗。移至内室,兩人飲過合卺酒,行過結發禮,坐于床沿由命婦上前說着吉祥話,撒着金銀稞子,如此今日這一遭才算成了。
魏堯出去敬酒,因着魏堯沒有姐妹,室内隻留李時悅同其侍女,春柔将早早備好的糕點拿出,伺候着李時悅用了些。想來自有人在外面替魏堯擋着,魏堯回來時并無明顯醉意。
侍女伺候兩人梳洗後就都退了出去,屋内隻剩他們兩人。
李明闵也并未多待,同人飲過幾杯後就駕馬快回了皇宮。一入内門果然見李昭獨立于城牆上,看着遠處的火把發呆。見李明闵上來,說道,“還想着你得一會兒呢。”
“我在旁人也不盡興,再者還有趙辰陽要灌我酒呢,可不先撤了。”
李昭笑笑不說話,随着李時悅下了宮牆,慢慢溜達着往回走,路過未央宮時見原先燈火明亮的宮殿如今隻留幾個打掃看護的人更是低落,到了分叉口李昭說道,“别送我了,我身邊這幾人就夠了,你今日也飲了酒,快些回去吧。”
李明闵見幾人皆提着宮燈,也就告辭。
誰知李昭并未回長樂宮,繞了個圈到了長秋宮,到了宮門口慢月張嘴想說什麼,還未開口見李昭推門進去了,其他人留在宮門外,隻慢月望月兩人趕忙跟上。
此處便是李昭母親雲諾生前住的宮殿,六年前被一場火燒毀後下令重建,這還是李昭第一次到修複後的長秋宮,同舊時并無區别,就連各處花草也如往日,隻是終歸沒有人住,處處透出一種寂寥。推門入殿中,望月趕緊上前點上燈油,不一會兒整間屋子亮了起來,李昭推開窗子看向後院,原來那處是棵長了百來年的古樹,每到夏日風吹樹葉沙沙響,坐在樹下乘蔭很是舒服,如今隻然枯死。
李昭站在窗前,環顧四周都有幼時姐弟三人的玩鬧的影子。暗自傷神時突聽外面有内侍的聲音喝到‘誰在此處?’,望月出門查看,見是陛下趕快行禮,李昭聞聲出了殿門。
李洲揮手示意内侍站至遠處,望月二人見此也行禮退到遠處,隻剩李昭父女二人。
“怎麼今日想起來此了?”
“不知不覺走到此處了。想着阿姐大婚,無論如何該是向母親說一聲的,便進來了。”李昭打量四處,說道,“看着倒是同六年前一樣。”略微停了停問道,“父親怎麼也來此處了?”
李洲嘴角帶笑說道,“平日裡累了習慣來這裡坐坐。”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兩個人坐下,“今日看着你姐姐出嫁,總覺得若是你母親在場怕是要落淚的,就想過來陪陪她。”
“看來今日是母親念着我們,才不約而同到了這裡。”說着好似想到什麼,喚望月過來說了幾句話,隻見望月轉身去了後院,過了一會兒抱了壇酒回來。
李洲笑道,“這是從哪裡來的酒?又是你們幾個埋在這裡的?”
“是啊!那時看母親釀酒,我們幾個也就照貓畫虎地釀了幾壇埋到了後面。”
李洲讓人去殿中取了酒碗,就着倒了兩碗,剛一入口李洲就笑了,“怕是你們三個釀的酒實在不成樣子,讓你母親給換了。”
李昭就着喝了一口也笑了,确實不是自己能釀出的味道。
李洲似是懷念地說,“你母親真不愧是将門出身,善釀酒也好飲酒,她總覺得外頭的酒不夠醇,便自己研究,誰知後來于此道上可謂是精進,每逢節日總有說頭釀一些奇奇怪怪的酒,喝着清甜卻總能醉人,偏我酒量不如她,每次都要被她嘲笑一番。也就是有了你們三個後方才克制些了。”
李昭靜靜聽着,在心裡描繪着母親的神态,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影就突然變得鮮活起來了。李昭笑着說道,“我記得阿闵幼時第一杯酒就是被母親诓着喝下的,辣的他當即就哭出來,母親還和沈姑姑在一旁笑。”
“她呀,年輕時最是喜歡熱鬧的。”李洲這一句話雖是笑着說的,眼裡卻是傷痛。
父女兩人飲了半壇就歇了,李洲看着酒壇感歎道,“我現下的酒量越發不行了啊。”
李昭将酒壇封好說,“剩下的半壇等阿姐回來時我同她喝。”
兩人又坐了會兒等夜深風寒了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