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小僧便退下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師父說若是公主得閑,可去禅房内與他對弈飲茶。”
“多謝,等我将這處收拾妥帖,再去尋慧淨大師讨教。”
此間小院四四方方,與平常香客所處廂房不在一處,小院南處種着棵菩提樹,長到如今已是郁郁蔥蔥,風吹葉動,沙沙作響。靜坐院中辰起暮時總能聽到鐘聲傳來,李昭十歲時曾在此處待過半年,每日裡聽佛音袅袅,看日升日落。
看伺候的人各處忙碌,屋中也無落腳之處,李昭帶着望月、慢月沿着青石闆路尋了處僻靜佛殿,擡頭隻見殿中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正慈眉善目的俯視着芸芸衆生。
香火塵煙中李昭跪拜虔誠祈願,求的卻不知是何。
“阿彌陀佛。貴人可是許久未見。”
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李昭回身去看,卻見一年近六十的僧人,眉目間透着慈悲與智慧,一雙深邃平和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李昭雙手合十,“慧淨法師,别來無恙。”
禅房内隻一座古樸屏風隔出來内外,李昭與慧淨法師分坐在桌案兩側。慧淨洗手泡茶,李昭見四周空蕩,怕也隻做休憩之用。慧淨見她有疑,開口道,“老衲前些日子去了淮南,如今剛歸,怕是有些簡陋。”說着将茶放到李昭面前,“這是先前的舊茶,貴人多擔待吧。”
李昭颔首,說道,“看大師如今模樣與之前并無差異,還是一向喜四處雲遊,‘行于塵世,不染塵埃’,定力自是我等不及。”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但我觀貴人面相,像是困頓其中,不得其解。”
“大師果然聰慧,我所求自在,現下卻被雜念侵擾,意亂神煩,日日放不下,該當如何?”
“阿彌陀佛,貴人是有大智慧的,自然也知人生五欲六塵,來世間皆是修行,能放下者,固守内心一方清淨,是為修行,不能放者,曆世間苦難,亦是修行。行于世間,守善惡,知事理,念慈悲,尋本心,也就足夠了。”
李昭笑了笑,說道,“我記得大師六年前可不是如此與我說的。”
慧淨看向李昭,觀其眸子,笑道,“六年前見貴人年歲尚小,眸中生戾氣,怕是要毀人毀己,不願見誤入迷途,故而開解,學其‘忍’。今次再見,便知近些年來貴人修行,可執念一說,非是心中不想它就消散。貴人如今避世,可曾見衆生苦難?”
李昭搖頭不語。
“老衲雲遊四處,見衆生疾苦,再觀自身便覺無憂亦無慮,施主不若去瞧上一瞧,或有感悟。”
李昭默然,合十說道,“多謝大師開解,受教了。”
回到院中,李昭這幾日一直想着慧淨法師所說。慢月見李昭每日于院中獨坐半日,似是回到六年前,心中暗自焦急,與望月說道,“我瞧着殿下如今到這大同寺,比在宮中時還要憂慮,該如何是好啊!”望月亦看在眼中,隻是兩人現下無能為力,隻求李昭自己早日想明白。
山中無歲月,小半月就這麼悄然流逝。李昭再收到京中消息時,便是李明憫的來信,信中寫到:「阿姐安好,本欲前往山中看望,誰知關中逢水患,如今朝中人人憂慮,故而我暫時脫不出身,阿姐見諒。今次關中水患嚴重,到時指我前往,寫信提及,将來急行,怕是來不及書信與你,若如此,隻得中秋相見。」
李昭讀完信後,皺眉苦思喚慢月來,“讓人去探探此中情形。”
李昭看着所呈書信,“五月十四日,連雨,山水溢,溺死五千餘人。”李昭問慢月,“指了趙辰陽先去?”
“正是,京中說是奏折所述不清,令城陽王先行帶兵前去探明,上報朝廷後再行令人前去善後。”
李昭想了想,說道,“我寫封信,你派人快馬送到趙辰陽府上。”
三日後,趙辰陽一行人出發,隊伍中卻是多了李昭和蘇溪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