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裡,大軍蓄勢待發,出發當日,李明憫于都門前祭祀天地,以求大梁将士戰無不勝。李昭陪着溫婼來送趙辰陽,見溫婼抱着女兒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孩子在溫婼懷裡扭動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放心,會平安回來的。”
溫婼不是扭捏之人,看向一旁的雲家人,微微搖頭道,“不用擔心我。”
這一次,雲家兩代盡出,何氏和崔氏領着家中女兒站在城樓上,翹首看向前方,臉上是收不住的擔憂,李昭剛喚了一聲舅母,就被崔氏拉住了胳膊,嘴裡念叨着,“還好昨日你陪着我去求了平安符,我心中才不至于一直打鼓,隻盼他們哥兒幾個早些勝仗歸來。”
雲恰笑道,“母親,哥哥們走了還不到一刻,你便想着他們歸來了,即便是日行千裡也沒有這麼快的道理。”
崔氏剜了她一眼,擔心道,“雲忱,雲恒兩個從來都沒去過邊關,也不知能不能适應。”
李昭安慰道,“有兩位舅舅帶着,自然是無事的,舅母,人都看不見影了,咱們也回吧。”
下了城樓,等送兩位舅母上了馬車,李昭才回頭看向溫婼,“好了,趙辰陽可是将你托付給了我,要是他回來見你茶飯不思消瘦下來,怕要向我問責的。你早上便什麼也沒用,咱們就近找個茶樓,吃上幾口吧。”李昭推着她上了馬車,找個茶樓停了下來,今日大軍出征,周邊送行的人也不在少數,茶樓裡自然是人聲鼎沸,迎上來的小二見兩人衣着不俗,忙将她們迎進廂房,李昭點了幾樣茶點,囑咐人趕快去準備。
不怪溫婼如此心不在焉,今次趙辰陽領了令,帶着五千精銳和阿依慕先行突襲,要直奔綠洲腹地,誰也不知其中狀況,難免擔憂。
溫婼和趙辰陽的女兒像極了溫婼,像是知道溫婼的焦急一直也跟着哼哼唧唧,李昭從溫婼懷裡接過,摟着哄着,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靜谧之中溫婼總算是平複了下來。
溫婼歎氣道,“你是不知他這些年沒少念着要與胡人一戰,我知道他遲早要上戰場的。早上他與我告别,我隻當做他奉命巡查軍務,不日就能回來,我怕我和孩子成為他的牽挂,可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我還是靜不下心來。”
“人之常情,舅父出征多次,每次舅母都是牽挂的,哪怕捷報一道道傳來,隻要不見到人回來就放不下心,昨日咱們去的寺廟靈得很,每次舅舅出征,舅母他們都會去拜上一拜,今次佛祖一定也能保佑他們平安歸來。”
正此時小二敲門進來,門外嘈雜的喧嚣聲傳來,溫婼才不覺得空落落的。李昭将孩子抱到裡間小榻上,囑咐人看着,自己出來推開窗子,暖風襲來,臨窗的樹影晃動,一派春意。
可沒過月餘,李昭就又診出了身孕,彼時溫婼正陪着李昭在園中賞花,李昭隻覺眼前一黑就要倒下,還是溫婼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李昭擺擺手,吐出一口渾氣道,“眼見天熱,許是早上未曾用膳的緣故,去前面亭子裡歇歇,用些茶點吧。”
溫婼抱怨道,“殿下還是這般讓人操心!”
可平常裡吃慣了的茶點,今日卻是怎麼都有一股苦味,李昭拿清水漱口後依舊如此,皺眉道,“這點心是何時做的?莫不是壞了不成?”
望月回道,“這是廚房今日早上才做好的呀。”
溫婼也拾起一塊兒嘗道,“沒什麼不同啊!是你用慣了的啊!”
李昭掰下溫婼嘗過的那塊,入嘴後依舊是苦的,溫婼看她這樣,吩咐道,“快些去請禦醫過來。”又轉頭看向李昭,關切道,“是不是脾胃傷了,蘇溪這些月被她父親困在家中相看,殿下怕是沒有好好喝藥吧?”
李昭嘴硬道,“這些日子我都有按時用膳,分明已經是好多了,定然是暑熱害得!”
溫婼哼道,“還沒到七月裡呢,哪裡來的暑熱?”
禦醫是随着柳懷遠一同來的,李昭瞧着滿臉着急的柳懷遠問道,“今日你不是當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柳懷遠上下打量着李昭,急切道,“宮中遇見了府上的侍女,才知是你身子不适。”柳懷遠急忙請禦醫來診,他站在一旁直直盯着。
禦醫問道,“長公主可是哪處不适?”
“想來還是脾胃不适,近日用茶點時覺得口中苦澀。”
聽李昭這樣說,禦醫神色緩和些,笑道,“怕是長公主在院中待得時候久了,我替您把個脈,再開些養胃舒氣的。”禦醫将将搭上李昭的手腕就覺得不對,猛的吸了口氣,皺眉道,“您這脈象……”禦醫擡頭看向李昭,欲言又止。
李昭笑道,“我知曉我近來的身子虛弱,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禦醫細細診過兩手才開口,“臣惶恐,您這脈象似是有孕,隻是微臣不擅婦科,以防萬一還是請方禦醫一同來為長公主診斷的好。”
柳懷遠聽得禦醫開口先是驚訝,然後盯着李昭尚未顯懷的肚子看去,心中滿是歡喜,可見這禦醫臉上神情并未輕松,心頭又是一緊,想來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