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少城主!我這便回去查點家當,如果有什麼發現,一定會奉獻給城主府……”
甩鍋成功,那北叔的老婆抱着孩子,揪着自己的斷發,怨毒地瞥了一眼祈寒酥,千恩萬謝地離開。
祈寒酥被扔回到院子中央,索性盤膝坐着,抱緊了藥匣擡眼看向少城主。
“祈寒酥,十六年前由鎮癡寮寮主祈丹若抱養膝下,屬本地西城常居戶,随祈丹若以診治焦渴病為生。十餘年間,與街鄰少年互毆之事有……八十餘起。”
原本冷着臉聽祈寒酥籍貫的少城主王琅聽到這兒,挑眉看了眼神澄澈、甚至有些乖巧的祈寒酥,又瞪向一臉複雜的秦教頭,劈手奪過那戶籍冊。
“城曆九百七十三年,因磨刀太好導緻住民不願買新刀,與二十名鑄刀鋪壯漢發生口角,事後,二十壯漢重創。”
祈寒酥:“他們先抽刀的,我就給了他們倆窩窩。”
“城曆九百七十四年,兩遊俠于康家酒肆連吃三日霸王餐,并脅迫廚娘陪酒,遭其毆打至四肢斷折……”
祈寒酥:“他們先砸店的,我就給了他們倆窩窩。”
她嘗試辯解,但無人在意,唯有枕仙兒那兒傳來“噗嗤”一聲輕笑。酥餅聽了立馬捂緊藥匣,眼神忍不住亂瞟,卻發現周圍的人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也是,這些精精怪怪的穿耳魔音,也不随便是什麼倒黴蛋都能聽得到的。
“呵……”
“你笑什麼,不相信我?”倒黴蛋也不滿地用心聲回道。
“相信啊。”枕仙兒笑着說,“早知道你的脾性這麼讨人喜歡,我剛才就不該管你和那秀才的閑事,等給他倆窩窩,他就老實了。”
酥餅抿了抿嘴角,瞥向上面的少城主。
王琅連從後往前連翻好幾頁,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城裡人打架鬥毆這點小事,隻管看她來曆。
“真是荒謬,這一介弱女子,如何便成了西城一霸?”他冷哼一聲,顯然不相信祈寒酥的來曆,“依我看,上套大刑,她便老實交代了!”
“長公子、長公子!”秦教頭忙解釋道:“她娘是鎮癡寮的丹若大夫,輕易用刑,城主那邊不好交待。”
“那是誰?”
“就是……二十年前,在鹽場阻止了焦渴病患攻城的那個丹若大夫……”
他這麼一說,王琅也漸漸想起了一些鹽江城的陳年往事。
燼雪湖的白鹽場一直以來都是鹽江城最重要的命脈,羊頭茶棚裡賣剩下的活臘肉無一例外都會被扔進鹽場做苦力,在當年最苛刻的時候,他們一天隻有兩碗水、一塊糠餅。
慢慢地,忍不住饑渴的苦力們開始就近偷喝燼雪湖的水,突然有一天,他們集中發瘋,無差别地攻擊鹽場的看守。
那次動靜足有上千人,他們撕碎了看守,活吃了城主府的半數守衛,幾乎都要攻破城門殺進去。
就在鹽江城的住民緊閉城門等死的時候,焦渴病人卻慢慢撤退了。原因是鹽場裡一個堅持沒有喝燼雪湖水的醫女偷偷開閘放了城主府儲存了十年份的淡水,并把他們全數引到水窖去,這才解了鹽江城的滅亡之危。
這名醫女便是丹若,而當鹽王爺問她需要什麼獎賞時,她不要金銀豪宅,隻求在城裡建起鎮癡寮,專門收治焦渴病人。
時移世易,随着吸納了許多外鄉人成為新的城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談論當年舊事,王琅這樣的年輕一代也需要提點一下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
“……城主這幾日着了暑氣,府中大小事全在長公子。要是鎮癡寮因此停擺,再讓那些刁民弄出二十年前那般亂子,城主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祈寒酥瞥見王琅眼神陰厲地和秦教頭耳語了一番,就在此時,府中的王管事氣喘籲籲地跑來。
“公子,公子!來了,來了!”
“急什麼,我在審問朝廷的細作呢。”王琅不耐煩道,“大驚小怪的,誰來了?”
“朝廷的使節來了!有官牒的那種!”
……
城主府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殺手還沒派出去,朝廷的人便已無聲無息地登門拜訪。
派殺手和當衆殺來使是兩回事,前面是反得暧昧,表示還有商量餘地,後面是直接撕破臉。
鹽江城不可能真的就不要朝廷的糧道,之前所作所為無非是想讨價還價,孰料對方的官吏直接找上門來,放話說是官隊困在大漠,希望鹽江城帶人營救。
突然來了這麼一招,少城主這邊也無心審問祈寒酥了,看在丹若大夫的面子上,姑且先把她關進了柴房。
“老實點兒,沒準明天找到老北的下落,你就能出去了。”秦教頭一邊鎖柴房的門一邊說道。“你也是,多管閑事,真是傻子。”
他轉身即走,卻被門縫裡伸出的手一把抓住,力氣之大,差點把他拽倒。
“秦教頭,幫我給我爺爺送個口信,讓他來接我姆姆。”
“我憑什麼幫你?”
“那五兩銀子……”
“好、好好,隻要别在少城主面前提賞金的事,什麼都好說。”秦教頭歎了口氣,道,“傻丫頭,記住這兒可不是中原,好人沒好報啊。”
說完,他便離開了。
祈寒酥踢開雜物堆,在一張破草席上坐了下來,掃了掃灰,便躺了下來。
隻是草席粗糙,一動便夾得頭發生疼,滾了兩圈,忽然想起自己是帶了枕頭的,便把藥匣裡的玉石枕頭拿出來,剛閉上眼美美地往後一枕,就察覺觸感是軟的。
“你倒是心大,在這兒也能睡得着。”
祈寒酥霍然睜開眼,瞬間睡意全無,剛要彈坐起來,卻因動作太着急,隻聽一聲骨頭響,脖子落枕了。
“嘶……”
她嘶痛着又枕回了溫槐序腿上,等到痛覺暫定,她盯着對方烏沉沉的眼眸,艱難道:“你是一定要深更半夜出來吓我嗎?”
“我以為你已經适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