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治巫嗣,你們家瘋了?!”
“啊那不然嘞,是放着窮人家的焦渴病人滿大街吃人,還是發現一個就把人拖出來殺了?有用沒用,總要治一治的。”
叢令霄語塞,片刻後,才悻悻道:“來之前聽說你們城主府不幹人事,克扣錢糧,沒想到還是做了點兒好事的。”
他說完,又被祈寒酥捂住了嘴巴。這一回他不怎麼反抗了,因為他也聽見了那喚嬰姥姥停住了步伐,好似察覺到了什麼異常,一步步地靠近這邊。
祈寒酥瞬間屏住呼吸,重新把火鐮夾在指間。倒不是怕這喚嬰姥姥,主要是怕對方馭使的那堆飛蛾,一旦打鬥起來,難保不又陷入幻術,所以這回最好一擊得手,免得她再逃跑。
隻見那喚嬰姥姥湊過來,看着空蕩蕩的柱子,呆怔片刻,又走向别的柱子,一一數着上面捆縛着的人。
“少一個……一、二、三、四、五……”
“她剛才在數什麼?”祈寒酥低聲問道。
“聽說在古時候,因為數術是凡人的學問,大多數巫嗣以學習凡人為恥辱,一代代下來,對數術天生遲鈍。”叢令霄諷刺道,“真想不明白,這樣愚笨的種群怎麼在前朝統治的大地。”
酥餅聞言,登時垮起小臉:“可是就是有人天生不擅長數術,難道都是這些怪物不成。你知道數錢數不清楚被人克扣的痛嗎?你不知道,你就知道一棍子打死,呸呸。”
這話說得甚至有幾份凄厲,聽得叢令霄不敢吱聲。
酥餅遂氣鼓鼓地又望向那喚嬰姥姥,隻見她就這麼轉了一半圈,複又轉了回去重新數人數,始終沒有走到祈寒酥的偷襲範圍内。
就在祈寒酥尋思着要不沖上去莽一下算了的時候,一股巨大的水泡忽然盤旋着從池底上升,在水面炸開來。
這動靜立即吸引了喚嬰姥姥,而祈寒酥也立即轉眸望去,隻見那氣泡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了一個漩渦,向下卷去,趴在池子邊的北叔也被這漩渦吸進了池子裡。
這消減的速度極快,轉眼間,池水下降,與此同時,整個地宮晃動了一下,土石沙塵從上方簌簌而下,片刻後,圓形水池裡露出一個向下的盤旋階梯。
喚嬰姥姥眼看着池水将北叔一同扯入其中,嘶叫一聲,帶領着大片黑色飛蛾群,鑽入了這圓形水池形成的通道内。
一切恢複寂靜,祈寒酥從柱子後面走出來,湊到那水池邊。此時水已經漏光了,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看上去就極為不祥。
枕仙兒呢?不會沉到這下面去了吧。
見祈寒酥僵在池邊,叢令霄也看不見,問道:“剛才那個人……他是不是背着一口血晶長刀?”
“你見過他?”
叢令霄點點頭:“他的聲音我記得,當時就是他帶着我們過來找水源。誰料一進洞所有人都中了招,再醒來時,就被抓到這裡來了,那巫嗣強行喂我們喝水了之後,就把我們綁起來放血……哼,為虎作伥的東西。”
祈寒酥瞥向其他人,他們脖子處都有明顯的青筋鼓起,是焦渴病發作的症狀。
“你們上一次被喂水是什麼時候?”
“我都昏過去了,怎麼知道。”
他話語一落,好似是因為池水消失的緣故,那些被綁住的人緩緩動了起來,濕漉漉的頭發下,幹裂的嘴巴慢慢張開,重重喘着氣。
“難怪要綁起來……這地方不能待了,外面是死路,咱們得下去。”
一陣陣發絲崩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祈寒酥知道這七八個焦渴病人一起犯病她是擋不住的,在他們睜眼之前,拉起叢令霄就順着池子邊沿的石台階走了下去。
剛走下去沒多遠,上面就傳來一聲聲可怕的吼叫聲。
“王兄弟,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反正這池子下面有風,看運氣了。”
祈寒酥也不是亂找的,剛剛湊到池子邊的時候,就感受到有風吹上來,這說明池底有路和外面是通的。
果然如她所料,下面越走越開闊,很快,就到了底。
底部又是一條通道,不多時,眼前霍然一亮,等祈寒酥加快腳步走出去時,臉上剛湧現出的希冀之色又馬上褪去了。
因為眼前又是一個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地宮,同樣的石柱,同樣的池水。
感到祈寒酥一僵,叢令霄問道:“老王,怎麼了?”
他怎麼那麼自來熟的啊……
酥餅白了他一眼,道:“我們又繞回來了。”
“怎麼會?我們分明走了這麼長一段路。”
“不……”祈寒酥摸了摸那柱子,“這地方很像,但是和剛才不是一個地方,柱子上沒有綁着人。”
水聲滴答作響,這地方似乎不久之前還泡在水裡,此刻水漏了下去,一叢叢散發着熒綠色幽光的水草倒伏在地上當中的水池上,而起中央,露出一個等人大小的殘破雕像。
這雕像如同冰鑄的一樣,散發着一股極寒的氣息。
作為鹽江城土生土長的孩子,自幼在黃沙中摸爬滾打,從未見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