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酥好奇地拿指間碰了碰,那冰涼的感覺順着指間沁入掌心,讓她瞬間縮了回去。
“你看到什麼了?”叢令霄問道。
“有個雕像,長得像是個人……”祈寒酥仔細觀察着,這雕像沒有頭顱,但給她的感覺很熟悉。
就像……
視線被那雕像衣服紋飾上的昊陽圖案吸引的瞬間,一股危險的預感霍然降臨在頭頂上方,祈寒酥猛地一推身後的叢令霄,側身一閃。
一道破風聲在她頭上掠過,砍在了雕像的石座上,登時火花四濺。
借着這電光火石的功夫,祈寒酥看見了偷襲者,那正是之前被喚嬰姥姥蠱惑着喝下詛泉的北叔。
祈寒酥就地一滾,繞到柱子後,隻見那北叔整個人也跟着追過來,盤在石柱上。他渾身上下附着着一些黑色的飛蛾,五指深深摳進了柱子裡,一手提着刀,怨毒的視線穿過淩亂的頭發,在陰暗處鎖定了她。
北叔年過四十,不可能有這樣的體力,除非……和那天晚上的怪人一樣,變成了枕仙兒口中那所謂的“永食人形”,更糟糕的是,那喚嬰姥姥一定在暗處用漠蠶蛾操縱着他,随時有可能鑽出來偷襲。
祈寒酥躲在雕像後面,心裡一沉,她緊緊握着火鐮,打算和剛才一樣弄出些火來驅散那漠蠶蛾,但好似是因為這地方水汽太濃,火鐮怎麼也劃不燃。
一時間,整個地宮裡傳來喚嬰姥姥尖利的笑聲。
“咯咯咯咯~我要把你的皮剝下來做小鼓~”
“老王!你怎麼了!”一側的叢令霄這麼一出聲,北叔的目光立即轉向他,手中的長刀也對着他兜頭劈砍了下去。
可他的身形剛撲下一半,腳腕就被淩空一扯,絆倒在地上,連手裡的長刀也滾落了下來。
北叔滿臉猙獰地回頭一看,隻見腳踝上被祈寒酥淩空甩的牛皮繩索緊緊套死。
祈寒酥心道萬幸上次的繩子被城主府裡的那個永食人形給弄斷了,臨走時才換了新的。而且這新繩索足夠結實,一套中對方的腳踝,就死死鎖了起來,再狠狠在柱子上一繞,他就徹底被禁锢在了原地。
可她剛松了一口氣,黑暗中一縷長長的頭發垂降下來,一下子将什麼也看不見的叢令霄整個人卷起,拖進了一側的陰暗處。
祈寒酥立即撿起地上的長刀,入手一沉,差點沒拿住,勉強拖在手裡,望向四周的黑暗,找尋着叢令霄的蹤影。
“放開他,不然我我放火了!”
她算是弄清楚了,這喚嬰姥姥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操控漠蠶蛾的幻術,而在這密閉的墓穴中,隻要用火攻,這漠蠶蛾也就廢了。
果不其然,她說完這句話,一陣機關響動,四周的燈亮了起來。
确切地說,那不是燈,而是鑲嵌在柱子機關裡的一顆顆夜明珠。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祈寒酥望見柱子的角落裡,一張羊頭面具出現在當中,緩緩走出喚嬰姥姥的身影。
戴上面具的她,仿佛沒那麼神秘詭異了,身子挺直了一些,配上她那一張美女面容,竟也有了幾分活人氣象。
“孩子,你和這個人不一樣,你不是渾淪焦土的背叛者,我們之間本沒必要起沖突。”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靜無比,“我想,你是鹽江城中的人吧,既然如此,不知你是否願意皈依我們的那不死的聖主與天災君王,大巫。”
祈寒酥心想她是必不得信的,傩師那騙子傳經好歹還送兩筐雞蛋,這喚嬰姥姥什麼都不送,她信個鬼。
喚嬰姥姥張開雙手,虔誠道:“在你皈依之前,恕我不能告知祂的尊名。我主乃是舊時乾坤世界的主宰,上可号令蒼天,下能鞭笞大地,所有膽敢不跪拜于祂者,死後将永受千針砭骨之刑。”
酥餅:“不是我聽都沒聽過祂,死後就要被紮骨頭?”
喚嬰姥姥:“那你現在知道了。”
酥餅:“……”
喚嬰姥姥:“你好像不是很害怕?”
酥餅虛着眼麻木道:“怕什麼?活着打工就夠累了,死後還怕硌着食腐鹫的嘴嗎?”
“……”
“而且。”祈寒酥握緊了刀,瞥了眼還在和牛皮繩搏鬥的北叔,“我可瞧不出來信了你的邪之後,有什麼好下場。”
“不不不,他的癫狂隻是暫時的,像你這樣大的孩子,正是永葆青春的最好時候。”她露出自信的笑意,“中原人不辭萬裡來到大漠,就是為了探尋長生不老的秘密,現在,隻要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就能讓你同我一樣長生不老。”
祈寒酥沉默地站在原地,那喚嬰姥姥身上突然傳來細細的咯吱咯吱聲,緊接着,她那張美女臉自脖頸下的皮膚迅速龜裂幹涸,連同上面皺紋一起,一塊塊崩落下來,像是蛇蛻皮一樣,露出粉嫩如少女般的肌膚。
“姥姥我呀,已經九十歲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承接了大巫的賜福,所以至今仍能容光煥發。”
這喚嬰姥姥的确貌美,除了她那對牛蹄子似的小腳,幾乎毫無瑕疵。
祈寒酥:“你們‘巫’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什麼神迹?”
喚嬰姥姥的笑容一收,露出一絲猙獰之色,陡然望向她身後的那座冰雕像。
“舊年以前,這片大地還不屬于所謂的‘大夏’,它是神明橫行的、巫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