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娘先她一步落下筷子,瞧着沈不萦還在用食,就同她說了一句:“妹妹可不必将王郎君的話放在心上,你可去做你的事,有什麼麻煩盡管派人來尋我,這兒的人我大多認識,會讓我幾分薄面的。”
她誠懇又真切,讓沈不萦頓時泛起感激。
她又拍拍沈不萦的手道:“我先行一步,先找我的佳人去了。”說完,面上羞怯地泛起紅暈。
趙六娘起身離開後,沈不萦望了望,席間已沒什麼人了。
小煙山是王章的居所,除了郡丞府他住的最多的就是這兒,往常若是告假休沐都會回來。王南星從商,發了橫财之後修葺了此處,長居此地,此處比起稱作别院,不如稱作王家府。
但沈不萦思索一番,并未起身行動。現在去刺探王章時機不對,園中人分散各處,方才還大多認了面孔,太容易被認出來。今日并不是時機。
瞧着席間已沒見着幾個人影,就有一隻手掀起了那薄如蟬翼的層層幔帳。
她愣住。
又有風吹起那樣輕飄的紗,飄蕩的像水面泛起的波紋,層層漣漪蕩漾。流雲翻湧,舒卷散開,日光擠過遊雲的縫隙傾瀉下耀眼的金燦,鮮花香草都承接着斑駁。
連光也在遊蕩。
面前的郎君穿着寶藍色繡暗紋的衣衫,淺笑盈盈的說了句話。
“好巧。”
沈不萦心中暗罵他,這也算是“好巧”嗎?路上、席間、現在,他又不是沒看見過她,巧個鬼。
他抱着手,笑道:“看來是我搶先一步了。”
沈不萦沒理他。
“不過,我也不認識别人,隻認識沈娘子你。”他走近她,坐在她對面道,“這也挺巧。”
沈不萦聞見他身上一股清酒的氣息,醇厚地撲向她而來,她神色自然地起身撩開幔帳,才緩緩開口:“巧在哪兒?巧在席間你隻認識我一個女子?”
江成韫被戳穿,也不懊惱,反而面目愉悅跟着她:“是啊,天公作美。”
沈不萦在前頭腳步一頓,轉身揚笑道:“那你怎知,我不是在等你呢?”
明明此刻沒有風,江成韫心頭卻好似被拂了一下,癢癢的讓人酥麻。
他本打算調戲她,忽然被她反其道而行之,于是收起了那副醉态輕輕咳了兩聲,“你這話,比我的還假。”
“知道就好。”
伴着雅緻的造景随着小路走,沈不萦一直感覺江成韫盯着她,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停下腳步:“做什麼一直盯着我?”
“就是覺得……”他微微打量了她一下,随即眼睛一轉,邁步走在了她前頭,“覺得,人靠衣裝馬靠鞍。”
她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園子栽着衆多花卉,紛紅駭綠,錦團花簇。有侍花者在他們經過時放下手中事低着頭行了一禮:“鄢王安好,紀娘子安好。”
沈不萦颔首,默不作聲走過。
旁邊人傳來疑問:“紀娘子?”她聽見他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借的紀府的名義來的。那我該叫你什麼,紀不萦?”
他這話落在沈不萦耳朵裡,讓她覺得他幼稚,不想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