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見過陽光,所以在黑暗中的時候才會更切身地感受到寒冷。
那時候的梁仲曦因為跟陳彥琛住在一起後就再沒有打工,學校助教的工資不高,他早已是入不敷出,查看了銀行賬戶,隻剩下當初梁錦蘭借給他那筆錢,無奈之下,隻能重新撿起了校外的兼職,就連聖誕夜都還在上班。
而陳彥琛,雖然每天都還會回學校,但他卻再也沒有像當初剛剛開學時候的認真和努力。
每天回學校基本上就是為了做個樣子給梁仲曦看,或許也有些許想要安慰自己僅剩的一點良心。他每天上課就再睡覺,下課就去酒吧,跟杜嘉黎一起,開着豪車到處紙醉金迷,混着一群金發碧眼的富家子弟在花天酒地。
梁仲曦一開始還會語重心長耐着性子跟他說,“你什麼不會的不懂的,我都一直在這裡幫着你,你先把書讀完,把文憑拿到手了再說其他好不好?”
一開始的陳彥琛也有答應他的。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之後,原本的勸說,也會變成争執。
陳彥琛半夜酒醉熏熏回到家,然後趴在馬桶吐的時候,梁仲曦也試過斥責,陳彥琛什麼都不說,随便拿起什麼就亂摔亂扔。
每一次亂扔完,該發洩的發洩完了,身體和心裡都隻剩下一片空洞的無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從前還有熱情的許多事情,好像在一刹那都變得蒼白。
他以為花錢得置就能滿足他那顆空虛的心,可他漸漸發現,那些不過都是稍瞬即逝的錯覺。
每一次争執之後陳彥琛都會直接躺在地上,睜着眼,随着淚水從眼角流下。
“梁仲曦,我不是你,我不喜歡讀書,我什麼都做不好,我生來就是這樣的了,就是個廢物,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的人的。”
那時候的梁仲曦總會靠着牆坐在地闆上,雙手捂着眼,誰也看不到手掌心沾濕的淚水。
這些事跟死循環似的一次又一次地發生,每一次到了第二天,二人都會像無事發生一樣,梁仲曦會給他傷口塗藥。
陳彥琛會小聲說,“對不起,我明天一定會回學校”。
梁仲曦也會跟他說,“萬大事還有我,你不要多想”。
然後又重新進入下一個死循環。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接着一天過去,梁仲曦沒有跟陳彥琛說過每次跟家裡打電話的時候都會被梁錦柏一頓訓斥,陳彥琛也沒有再跟梁仲曦說,楊秋紅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來辱罵他一頓。
梁仲曦選擇的沉默,是最無聲的暴力,而陳彥琛選擇的酒精,也是最無力的抗議。
而那時候每次的争執甚至厮打之後,二人相并躺在地毯上的時候,偶然尾指的觸碰,都足以給二人帶來刹那的平靜和溫暖。
多麼想着再靠近一點,就一點也好。
陳彥琛是覺得自己不配。梁仲曦這麼好的人,自己這樣的廢物,憑什麼?
梁仲曦是覺得自己還沒有足夠的能力。連自己的人生都還沒完全負責,如何去為陳彥琛贖身?
而且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一廂情願。
畢竟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怎麼知道對方是不是也正巧。
有些窗戶紙不打破可以擋風到永遠,但是打破了,或許就隻剩下空洞的寒風。
那年的聖誕也在下雪,安安靜靜的,掩蓋下了整座城市的喧嚣。
聖誕紅紅綠綠的裝潢點綴着城市每個角落,大小商鋪裡傳出來的聖誕歌曲交織在行人回家的路上。
中國人的大年初一是熱鬧的,可是國外的聖誕夜其實是最安靜的。
所有人早早地回到家裡,家裡的火爐燒得旺盛且溫暖,路上偶有駛過的零星車輛,将白雪碾壓在水泥地上,一片肮髒。
流浪者瑟縮在一層又一層淩亂的棉襖和報紙裡,他們坐在這座繁華都市無人問津的角落,擡頭看到的耀眼的光芒,低頭看到的是自己身上的孤寂。
那日早上陳彥琛就跟梁仲曦說,今晚會去一個聖誕派對,問梁仲曦去不去。
梁仲曦說:“我要上班,下班了我就過去找你。”
而那晚梁仲曦冒着雪走到那個房子外的時候,就看到陳彥琛正在路燈下飛雪中跟一個男人熱吻。
梁仲曦頓時停下了腳步,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停止了跳動。
陳彥琛被那個男人緊緊抱在懷裡,肆意瘋狂地親吻着,陳彥琛被他逼得步步背靠在燈柱上,吻得忘我。
抱着何必打擾的心态,梁仲曦本來轉身就要走了。結果轉身之際,背後忽然傳來一道拳擊聲。
他回頭瞬間,看到陳彥琛被另一個男人打倒在地上還不還手,那男人嘴裡一直罵着他最下賤的話,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清瘦的身體上,而陳彥琛隻知道抱着頭蜷縮在地上,始終沒有還手。
那男人的罵陳彥琛的話要多髒有多髒,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剜着梁仲曦的心頭肉,每一拳都宛如打在他身體上。
梁仲曦沖過跟那個男人厮打在一起,直到驚動了屋裡的人趕緊出來将他們拉開,梁仲曦那時候已經頭破血流,可他一心隻知道趕緊過去将陳彥琛抱在懷裡。
梁仲曦離開的時候,對着所有人怒吼:“Never fxking touch Vincent again!”
那晚梁仲曦将陳彥琛帶回家之後,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
梁仲曦給陳彥琛處理傷口的時候,陳彥琛卻拿着紗布,輕輕擦拭着梁仲曦頭上的的傷。
梁仲曦忽然一下子扣住他的手腕,死死地盯着他,陳彥琛卻心虛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