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曦低聲:“你想要什麼是他能給你我給不到你的?還是他會什麼姿勢我不會?”
這就扯遠了,陳彥琛立刻就要解釋:"不是...梁仲曦...這不是姿勢的問題...而且什麼他...”
但話沒說完,陳彥琛心裡就明白了,梁仲曦生氣了,在紐約的時候就是了,自己每次跟杜嘉黎出去,梁仲曦都會不開心。
梁仲曦從小就是這樣,明明傷心難過,明明生氣惱怒,卻還是會用着最平靜的語氣說着最冷淡的話。
但是再轉念一想,從前自己的心虛是因為當時他跟梁仲曦還是處于情侶關系,梁仲曦有資格不開心,自己也應該心虛。
可是現在呢?現在什麼都不是。
梁仲曦不該不開心,而自己也連心虛的資格都沒有。
陳彥琛心裡苦笑:"你生氣了..."
看着陳彥琛跟小狗耷拉着耳朵的模樣,梁仲曦心裡湧起了一絲不忍,往後退開,陳彥琛的雙腿也還是保持分開的姿勢。
他在陳彥琛身邊坐下,低頭将百多邦放回到盒子裡,說:“我氣什麼...氣你一聲不吭走了,還是氣你非得跟着杜嘉黎厮混...”
我憑什麼?管不住自己的心,憑什麼來這裡讨一個答案。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陳彥琛垂眸:“你氣六年前那件事,我能理解。”
外面的大雨好像漸漸減了勢,隻剩下零星雨點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狂風也得歇口氣,也輪到月光上了場,撕開了烏雲,透亮了人間。
餘風掀開了窗簾,月光流進窗戶。
從前少年時代,有次陳彥琛為了在一群小混混手中救出一隻小流浪狗而跟對方四五個人打了一架,那時候穿着各自校服的二人也是這樣坐在床邊,陳彥琛傷痕累累髒兮兮的,梁仲曦的心疼也隻能藏在眼下。
陳彥琛習慣低頭,卻看不見腳下,梁仲曦撕開雲層也要眺望的遠方,最終卻走丢了心上人。
不敢妄自否認陳彥琛的話,所以隻剩下并不代表默認的沉默。
梁仲曦蓦地想起了昨晚在網上浏覽關于情緒病的資料時看到的一篇文章。文章叫做,"或許我們都在閃閃發光",是一位曾經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患者康複後寫的,裡面有些話,梁仲曦劃了标記。
“或許我們換個角度想,情緒病是不是也可以是一個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給了善良的我們一個機會,在煩嚣中寂靜下來,去尋找自己的内心...”
“...又或許我們口中的情緒病患者,其實都是墜落人間的天使...他們有着許多的純真和美好,所以才和這個萬象天地格格不入...”
“...他們需要的,或許不是去排斥自己的不同,而是去慢慢接受,學會與之共處,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地發現,自己的美好,去與自己和解。”
梁仲曦看着陳彥琛蒼白清瘦的側臉,今晚上對于他跟杜嘉黎又厮混一起的氣好像就找不到蹤迹了。
所謂的重蹈覆轍不過如此,每一次都是這樣,現在是,從前也是,一次又一次明明一肚子氣,最後都在這張消瘦的臉上軟了心。
周而複始。
而六年前的事,堵在自己心裡六年的不忍和不甘,其實早就在重逢的時候消散得一幹二淨。
才發現原來一直以來隻有的是不舍。
梁仲曦望着陳彥琛側臉:"六年前,我回國那晚,在警局的時候,你讓我先聽你說,那時候我沒有聽...但你現在如果還願意跟我說的話,陳彥琛,我想聽。”
陳彥琛錯愕地扭頭,不敢置信地凝着對方,一縷月光正好落在梁仲曦眸上,有些反光。
梁仲曦沒有靠得很近,隻是這個距離剛剛好,剛剛好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
光可以照亮正面對的人,而背對着光的人,永遠隻剩下影子。這是光的反射作用。
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陰影。
而陳彥琛的陰影,就是在于如今的他就算面對着願意去面對自己陰暗面的梁仲曦,他自己都不敢去面對曾經陰暗的自己。
聽見梁仲曦的心跳,仿佛就聽見了那條VCR裡面的讓他反胃惡心的聲音和片段。
他面對不了的不僅僅是梁仲曦,更加是自己。
他面對着梁仲曦與他對視良久,最後還是隻剩下低下頭,越埋越低,眼角泛起的紅,名叫說不出口的對不起。
梁仲曦看着他這副模樣,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回到了當年在布魯克林的公寓裡的多少個雪夜。
也就是這麼一瞬間的回想,他輕輕地挽住陳彥琛後腦勺,放在自己肩窩裡。
陳彥琛連哽咽都出不了聲。
梁仲曦輕聲說:"或者你不想說的話,那就不說,沒關系。我沒有生你氣,你也不要...”
梁仲曦頓了頓,不要什麼?不要多想?不要逃避?還是不要難過?
以前不明白,現在才知道,這些根本都不是陳彥琛自己可以控制的情緒。
“不要害怕。”
“還有,梁俊弘是我鄰居,偶然認識,沒有别的關系,真的沒有。”
陳彥琛意外,擡頭凝着梁仲曦側臉,心裡壓着的一塊巨石,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