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曦:“真的嗎?”
陳彥琛說得很慢:“如果你知道了,我想...你應該會因為照顧我留下來,可是鼎爺呢,梁家呢?如果...要我看着你之後會因為錯過了這些而一輩子遺憾,我也不會好過...”
梁仲曦的手停在他額頭,低頭看着他:“那現在呢,能不能不要走?“
陳彥琛的心緊了一下,松開手,問:“六年前聖誕的事情,你不生氣嗎?如果...如果我跟别人睡過...你也不生氣嗎?”
梁仲曦:“我之前說過,六年前你讓我先聽你說的時候我沒有聽,現在我想聽了,隻要你願意說。過去了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等到哪一天,你如果忽然想說了,我就聽。可是過去了的事情,就讓它們都過去吧...以前我不懂,但後來回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明天和意外,我們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我不想...”
梁仲曦滾了滾喉結:“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不算是表白,隻能算肺腑。
陳彥琛知道梁仲曦口中的意外指的是什麼。是他最敬重的爺爺梁硯鼎的意外摔傷,是最疼愛他的小姑姑梁錦蘭的意外去世。
人們所說的意外,其實本身就是這個宇宙的本質概率性。我們每做一個決定,每遇到一個人,每發生一件事,每一個所謂的意外,不過都是薛定谔波函數方程裡面的每一個解。
我們的人生不過就是宇宙中一個方程的解的集合。
算不出的答案,才叫做生活。
我和你的相知相伴相愛,甚至分開,也都隻是薛定谔方程的一個解。
無窮無盡,也是唯一。
陳彥琛拿開了冰袋,将枕頭放到梁仲曦的旁邊,梁仲曦見他嘴唇都幹裂了,在他躺下前給他喂了點水。
二人躺下後梁仲曦将他攏入懷裡。
陳彥琛枕在他胸膛:“可是我現在...什麼都給不了你。”
梁仲曦平躺着看着屋頂:“我不騙你,剛才在廚房,我真的很想,很想要你,回來這麼多年,我沒試過起反應起得這麼厲害。我現在抱着你,你說我一點想法都沒有也是假的...”
陳彥琛略擡頭,複雜地凝了他一眼又把頭埋在他胸前,咬咬唇,手試探性地往他腿上爬去:“我可以幫你...或者你想要,我也...”
梁仲曦及時地按住他的手,陳彥琛卻吃痛縮了一下。
梁仲曦皺眉垂眸,将他的手拎出來才看到手腕上的一圈紅痕,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怎麼沒告訴我?”
陳彥琛卻抱住他不讓他離開:“沒事了,不疼了。”
梁仲曦:“真的不疼?”
陳彥琛:“有點,但...不想你走。”
對視片刻,梁仲曦才重新躺好環攬住陳彥琛:“可是彥琛,我剛才說的想回到你身邊,不是隻想跟你上床,是真的隻是希望,你不要再躲我,你有什麼話就跟我說,你需要什麼就讓我知道...你想去Detour玩,你跟我說,我帶你去...”
陳彥琛攥着他的衣服:“我不想去。”
梁仲曦閉上眼嘴角提了提:“那就不去。”
一陣沉默後,陳彥琛才說:“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陳彥琛:“我的病...雖然是在一點點好,近這大半年也穩定了很多,所以醫生才讓我慢慢減量...但是我不知道下次發作是什麼時候,我也不敢...不希望吓到别人。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我不可以對我自己,對我珍...珍重的人不負責。”
每個字都說的很慢,就像在一點點地在匮乏的詞彙海中挑選最合适的字眼去描述。
梁仲曦轉過身将他摟住:“是長大了,還會用珍重這個詞了。”
也不是的,陳彥琛根本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詞,隻是覺得珍惜有些單薄,重視又太過冠冕。
珍重,剛剛好。
如果是别人或許還可以随便玩玩,但是梁仲曦不同,玩不起。
以前不懂,現在也到了這麼個年紀了,身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也開始慢慢明白了什麼叫做責任。
一段關系意味着太多了,生老病死,疾病貧窮,責任在雙方,如今的梁仲曦足夠能力負責,可是如果自己做不到,心理上害怕再一次辜負,生理上暫時無法滿足,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以另一方站在他身邊。
梁仲曦:“那在這段時間裡,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推開我,起碼讓我隻是單純地留在你身邊?”
最後還是沒有給出一個答案,但是這一晚陳彥琛沒有吃安眠藥也睡得很好,卧室溫度低毛毯薄,在寬厚胸膛的溫熱中,他也不覺得冷。
直到一覺睡到了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床上隻有自己。
他醒來的時候有些失神,床頭櫃上沒有水杯也沒有冰袋,床鋪上也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迹。
卧室内的整潔幹淨甚至讓他懷疑昨晚是不是又在睡夢中進入了另一個平行宇宙。
就在他瞬間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忽然想起昨天入睡之前梁仲曦說過的一句話,“能不能就當我今晚喝多了,頭腦不清醒,能不能就一晚上,讓我抱着你入睡?”
原來真的隻是一個晚上嗎?
内心莫名湧起的害怕充斥着渾身,他掀開被子就快步下了樓,在一層客廳廚房都繞了一圈,空空如也。
他回到昨天廚房二人親近的地方,手輕拂在石英台面,光滑得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失神落魄地頓坐在地上,伸手觸碰着唇角還帶着刺痛。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門口傳來旋轉把手的聲音。
陳彥琛雙眼無神擡頭向着門口望去,恍惚間隻見梁仲曦穿着人字拖,一身休閑裝,手裡提着一個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