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趙韻兒終于忍不住,忽然嚎啕大哭。
陳彥琛沒有說話,一點一點地挪到她身邊,就這麼一直安安靜靜地陪在她身邊,不停地與腦海中的痛苦畫面嘗試着共存。
直到趙韻兒終于哭累了,隻剩下一點一點地啜泣。
陳彥琛問:“今天吃早餐了嗎?吃了什麼?”
趙韻兒搖搖頭:“我不習慣吃早餐...省點錢...也省點時間。”
“嗯...是,”陳彥琛點頭,“那你早上省下來的時間,都去做什麼呢?”
趙韻兒啜泣低聲:“學習...背單詞,别人都說早上記憶力最好,網上的大神都是早上起來背單詞的。”
陳彥琛想起了凱琳提起過的什麼四六級,具體是個什麼玩意兒他也不清楚,但就問了:“準備考四級?”
趙韻兒搖搖頭:“我現在大三了,我四六級大一就考完了,在準備托福。”
陳彥琛若有所思:“那你...學的是什麼專業?”
趙韻兒的情緒似乎有些平靜下來了,她吸了吸鼻子:“化工,平時自己喜歡看量子物理的東西,今天剛好路過您的課,就...進去聽了。”
陳彥琛深表佩服:“工程系本來就是要比别的系都要辛苦一些的,課程也難,可是你讀到大三了,已經很厲害了。”
一句誇獎都能夠正中紅心,趙韻兒屏着淚水搖搖頭,抽噎着哭道:“我根本...根本讀不下去了...我當初選擇化工...就是想着現在辛苦一點,以後找到好的工作就可以讓爸爸媽媽過得好一點...可是我真的學不下去了...我無論怎麼學我都學不進去...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做什麼都做不好...我明明...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還是比不過别人...大家家裡都已經給他們鋪好路了,可是我不行...我...我去年我已經沒有拿到獎學金了...我今年再拿不到...”
趙韻兒哭得氣都喘不過來,再也說不下去了,而陳彥琛坐在她身邊,許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陳彥琛回頭望去,看到一位女生還有一位男生正着急地推開木門,身後還跟着兩位看上去年紀大點,應該是教導老師,甚至還有警察。
陳彥琛意外,男生竟然是上次在雲焘府宴見到了的梁俊弘。
梁俊弘看到他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女生一上來急着喊了句“韻兒”就要沖上前來,陳彥琛立刻伸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梁俊弘立刻抓住女生。
聽到朋友的呼喚,趙韻兒沒有回頭望去,隻是掩着臉哭得更厲害了。
陳彥琛面對着趙韻兒,輕聲說:“你今天還沒吃早餐,哭這麼久應該累了吧,要不等會兒跟朋友去吃個早餐,好不好?”
聽凱琳說,最近三号食堂好像還有糖水,他補了一句:“聽說三号食堂最近還出了糖水,相信我,累的時候吃點甜的東西,會舒服很多的。你以後也是,每天都要吃早餐,你學業這麼重,不吃早餐的話,哪裡給一整天提供能量呢?”
陳彥琛的話說的很溫柔,跟春風秋水,輕輕拂過人心。
緊繃了太久的神經,真正松綁的不是冰冷的理論不是高人一等的勸告,往往是許久未感受過的平凡和溫柔。
趙韻兒一直掩面而哭,但是陳彥琛能夠看出,她的防線也在一點點的破開。
陳彥琛雙手始終扣在邊沿,他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往遠處看,他一邊說,一邊朝着後面梁俊弘和女生招手示意讓他們上來。
“韻兒,我沒辦法去勸你不要多想,或者去勸你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去想想美好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但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說,我也曾經經曆過痛苦,我也曾經跟你一樣想過不了了之,所以我知道,人生最大的困難本來就是讓自己好好生活,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而你也已經堅持了20年了,所以你真的已經很厲害,并不是你所說的...什麼都做不好...”
陳彥琛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慢,是因為他詞彙量匮乏,也因為他害怕的是自己的措辭不當而雪上加霜。
但原來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看到的不是趙韻兒,而是六年前的自己。
“我不能跟你說你該怎麼做...可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隻要你不放棄,太陽明天一定會升起。無論現在再黑暗,這個黑暗再久再冷,太陽依然會再次升起,因為這是自然定律...我不能答應你明天會比今天好,但我想說的是,今天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既然今天的你已經做的好了,為什麼不先獎勵自己一碗糖水?我們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到最後一定都會是一個好的結果,如果你覺得不太好,那是因為還沒到最後。”
這時候那位女生已經走到趙韻兒身後蹲下,雙手朝着韻兒伸去,帶着哭腔焦急地說:“韻兒,你先回來好不好...”
太陽終于從雲後露出一點微光,正好落在這個天台上。
趙韻兒終于點頭扶着梁俊弘和女生站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陳彥琛也是。
然而陳彥琛在邊上僵硬了太久,剛站起身的時候忽然覺得一陣頭暈,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一個腳滑,他整個人往樓外倒下去。
“陳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