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從臉頰一直順着下颌來到脖子一側,皮下的脈搏跳動有序地觸碰着陳彥琛的手,陳彥琛眼底泛了紅,他垂眸咬着唇,片刻後嘴角微微提了一下。
另一隻手拂開梁仲曦額上的碎發,說:“我知道你醒了,你在偷聽我說話,你睡了跟醒着的呼吸是不同的。但是既然你想裝睡,那我說些你閉着眼我才能說的話吧。”
梁仲曦另一隻還夾着血氧儀的食指動了動,沒有睜開眼。
陳彥琛深呼吸:“回來之前,我最想但是又最怕的就是見到你。你昨晚說,你很想知道我這六年來一個人過得好不好,我不能告訴你好或者不好,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才算好,怎樣才叫做不好,但是我真的有在努力,這六年來我每次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會重新遇到你,我希望是一個比六年前更好的我,我怕再見到你的時候還是以前那副樣子會讓你想起以前我做過的混賬事...”
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試過一次說這麼多話了,上次在跟德夫林醫生做治療的時候也沒有。他說話說得很慢,一如既往地每句話都是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來。怕詞不達意,也怕言不由衷。
“回來之後,每一次你牽着我的手還是抱着我的時候,我都真的很不想松開,你問我能不能回到你身邊,我也很想就跟以前一樣在一起,可是梁仲曦...我不能這麼自私,我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怕我會讓你再一次失望,我怕因為我...我的出身,過去,會讓你受到很大的壓力,你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都知道,我真的都知道...”
陳彥琛話聲哽咽,鼻子很酸很酸,他咬着牙讓自己稍微平靜一點,繼續說:“可是到了昨晚我忽然發現,我更怕再也見不到你,我更怕...我心裡的話來不及告訴你,也怕你讓我接的電話我以後永遠都接不了,我知道我不該和你說對不起,你也最不想聽到的救是我說對不起,可是梁仲曦...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過去六年來擠壓的情緒在死神的驅趕下瞬間決了堤,許多話陳彥琛本以為這輩子都說不出口的都在斷斷續續的言語中流露。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剛從眼眶落下的眼淚,起身湊到梁仲曦面前閉上眼,在他發白的雙唇上輕輕落了一吻。
梁仲曦的唇很軟,卻很少這麼冷的,冷得他心裡吹起一陣風,刮落了眼角一滴淚,掉在梁仲曦臉上。
就一下子,輕如羽翼。
陳彥琛輕撫摸着梁仲曦的臉不釋手:“你那天問我,能不能讓你做我的卡戎,但是梁仲曦啊,冥王一直都是你,”
“我隻希望...能永遠做你的卡戎。”
有朝一日,能夠看到冥王之心。
梁仲曦眼角的那一滴眼淚,最後還是分不清到底是陳彥琛的還是他自己的,就在陳彥琛要退開的時候,梁仲曦忽然一手按在陳彥琛的後頸,按着他繼續着剛才的那個未完成的親吻。
多少次的蜻蜓點水才換來此時此刻的熾熱交融,二人渴望多久的親吻在刹那間實現,麻藥過後傷口的痛楚好像都被這個甜蜜的親吻抹去。
梁仲曦根本不舍得放手,反而一點一點地加重手上力度不讓他離開,貪婪地侵占着那冰冷的唇瓣,還有口腔殘留的紅酒煙的餘味。
陳彥琛雙手原本支撐在他身體兩側,梁仲曦的強硬态度讓他雙手無力直接貼在他身上,但剛落在在他身上,梁仲曦就發出“嘶”的一聲。
陳彥琛吓了一跳趕緊退開,梁仲曦疲憊地扣住他的手腕,聲音沙啞:“彥琛...”
梁仲曦拇指抹去他臉上淚痕:“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你說要做我的卡戎的,你答應了。”
對視良久陳彥琛破涕為笑:“你吓死我了。”
梁仲曦眼角泛着淡淡淚光,溫柔淺笑:“不哭了,眼睛都哭腫了,别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你。”
陳彥琛:“剛剛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梁仲曦笑了:“以前隻會被我弄疼的人現在都能把我弄疼了。”
陳彥琛臉紅:“把我弄疼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梁仲曦舔了舔嘴唇,還能嘗到陳彥琛剛才抽完的紅酒爆珠留下的味道:“現在喜歡鐵塔貓紅酒這麼小女生的煙嗎?”
“我...我就是看着盒子好看...”
“以後一起戒煙吧,好不好?”
“嗯?”
“現在跟你在重新在一起了,我怕死,”梁仲曦合上眼笑笑,“我想要的是重新開始,不是重蹈覆轍。”
陳彥琛垂眸片刻,小聲:“梁仲曦,我愛你,你是知道的。”
梁仲曦:“我知道,你也是。”
說罷又摟着他在他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誰都沒有看到,病房門被打開又輕輕合上。
梁太太手裡還拿着一件幹淨衣服,關上門離開的時候,臉色蒼白。
走道裡梁仲晖和一個年紀相仿的女人快步朝着病房走來時梁太太都還在門口低着頭發呆。
梁仲晖疑惑:“嬸嬸,是不是仲曦怎麼了?”
梁太太驟然回神,慌張地把衣服遞給梁仲晖,強顔歡笑說:“啊沒,你幫我拿進去給小琛吧,嬸嬸有事先走了,你幫我照顧好仲曦。”
梁太太說完就走了,旁邊的年輕女人眨眨眼:“小舅媽是真的沒看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