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楊...楊春山?”陳彥琛驚得伸手扣住浴缸邊。
“是,”梁仲曦側身看着他,“我之前之所以會查他,本來隻是因為我曾經看到他幫着楊春山做事,楊家和傳梁的資本關系你知道的,可是後來我在雲焘又看到他粘上了你,我當時隻是怕他是不是楊春山派來搞你的...沒想到...是他傅行川自己想報仇。”
陳彥琛聽到後面的時候基本處于木然狀态,一下子信息量過大,對于傅行川此人的信息連同着早上剛發生的事情,從腦幹到間腦,最後全部都卡死在大腦皮質。
最後隻能低着頭,死攥着浴缸邊沿。
他自己有自己在這件事上始終說不出口的原因,梁仲曦也有在這件事上不願意再往下細說的理由。
所有說不出口的話最後都成了魚刺,卡在喉嚨叫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而當時七喜将這些事情給他說的時候,他雙拳不知從哪個字眼開始握緊握實,身體都在發顫,他自己都不知道,還是七喜拍了拍他手背,跟他說,“都過去了,小教授現在回來了,好好對他吧。”
不能怨恨這個世道,不能指責天地間不公,最後所有罪責隻能投射在自己身上。曾經在自己保護下也隻能小心翼翼生存的人,在自己無情離開之後,在病魔纏身之下還要經曆這些種種的時候到底有多絕望。
那天他見到陳彥琛,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寫字樓門口等他,下着小雨,他站在屋檐下,那個清瘦,那麼孤寂,那麼渺小,好像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卻又那麼的強大。
布魯克林的公寓裡,他是一個人走過了七年的風霜雨雪。
憶起種種,最後都隻能回歸到七喜的話裡,與其悔不當初,不如珍惜現在。
“所以...陳彥琛...”梁仲曦深吸口氣,想了一句又一句話,到頭來還是覺得沒有一句覺得合适。
最後他起身拿來幹淨大毛巾張開,等着陳彥琛起水:“你沒有做錯什麼,更不需要去自責,以前我不在,但現在有什麼事情,你是可以告訴我,就算你想一個人去面對,起碼你讓我站在你身邊。”
“不要把我當外人,好不好?”
陳彥琛低着頭,眼眶又紅了,慢慢吞吞地從水裡起來,赤身裸體擁進大毛巾裡,梁仲曦順勢将他抱進懷中。
梁仲曦掌心扶在他濕漉漉的後腦勺,把人摟緊,語氣加重:“而且陳彥琛你到底急什麼?你既然跟着我的,你試過我了嗎?就知道不行要去買偉哥?”
陳彥琛臉紅,更湊近了些。
“下次不準了啊。”
哪裡還敢有下次。
從浴室出來,陳彥琛回了卧室,梁仲曦給他吹幹頭發後就下樓做飯去了。簡單做了三菜一湯上樓喊人吃飯的時候,才發現陳彥琛攏着被子背對着門口睡着了。
梁仲曦上前輕輕拍了拍他:“先起來吃點東西。”
陳彥琛沒有回頭,半個腦袋躲在被子裡,聲音嗡嗡的:“晚點再吃...”
梁仲曦也沒有再問,檢查了一下他的體溫又檢查了室溫,将香薰機調到最低一檔就出去了。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陳彥琛緩緩睜開眼。心裡壓着的巨石從來沒有拿開,傅媛這件事,隻是大石上一顆微不足道的小鵝卵石。
那Lucas那件事呢,如果那件事梁仲曦知道了,還會像今天那樣,隻有包容沒有一點隔應嗎?
公寓裡安安靜靜得枯寂,好像從來沒有多一個人的存在。
梁仲曦盯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是有那麼些不三不四,最後還是拿一個大碗,每樣菜夾一些,剩下的用保鮮膜封好放回冰箱,然後自己捧着大碗回到工作台。
落地窗明度調到了最低,窗上還沾着雨珠,外面林立高樓的明燈閃爍通通在雨水裡成了斑駁陸離的光暈。
客廳落地燈調到昏暗,暖黃燈光為了在客廳裡留下了一角孤獨的溫馨。
梁仲曦剛打開電腦,七喜就進了條消息:教授他怎樣了?
輸入了幾次都詞不達意,梁仲曦幹脆直接打通了過去。
“還在開車?”梁仲曦問。
七喜:“丢,今日星期五還下雨,内環堵到媽都不認得。你那邊怎樣了?”
梁仲曦:“睡下了,沒什麼。傅行川人呢?”
七喜打了個轉彎燈,冷笑一聲滿是不爽:“還能怎樣?說到底他還是沒動手,我們這邊證據又不齊,告不進去的。這條撲街法律讀得比誰都精,我都還沒碰他,故意傷人三年以下有期或拘役管制都他媽出來了。”
梁仲曦一邊吃飯一邊看着屏幕上的資料:“辛苦了。”
七喜:“說這些。行了我要先回宇宙愛人了,今晚進貨呢。”
梁仲曦:“小心開車。”
挂斷電話,梁仲曦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鼠标,視線緊盯着大屏幕,屏幕上的是七喜前天才給他發的一份二十年前的報紙的複印件和一些當時的内部審理文件。
報紙新聞的大标題:潘水圍施工現場男子傅某高處墜落,不幸身亡。
外面的雨越晚越大,一個閃電劈了夜空一道,沒等反應過來,轟隆隆地抖了整座城市一抖。
梁仲曦放心不下,洗了碗上樓輕手輕腳地進了卧室,黑暗中看到床上被子裡一團正不停地顫抖。
他快步上前側身坐到床上想要将陳彥琛抱住,陳彥琛卻對外來的包圍相當抗拒。
他雙眼都還閉着,眼淚卻從眼角流出來,整個人痛苦地蜷縮發抖,額上的汗沾濕了碎發,發白的唇細碎地顫抖。
梁仲曦将他捆住摟緊自己懷裡,一手輕拍着他的臉:“彥琛...陳彥琛...”
夢魇吃/人,陳彥琛拼了死勁地要掙開梁仲曦的環抱。
“陳彥琛...陳彥琛...”梁仲曦頭次急得有些手足無措,隻知道喊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