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宿舍樓下，臉色蒼白、頭暈目眩，有種想吐的感覺，她撐着牆站了會兒緩了口氣。

夜深人靜，連宿管阿姨也不坐在入口的電腦桌旁虎視眈眈盯着往來的女孩子們了，隻是值班室的門開着。鐘暾刷開門禁，再次往五樓跑去。

宿舍沒有反鎖，她擰開了門。

走廊的燈光漏進去，将室内的黑夜稀釋了些。鐘暾看見三個腦袋從床沿探出來，齊刷刷地盯着自己。

“你回來啦？”林言之。

“快進來，外面熱。”尹清書。

“去洗澡吧。”程如箦。

鐘暾默默反手關上門，反鎖。屋子裡又陷入黑暗，她便也再次放任眼淚滾落。

*

鐘暾借着手機的光找好了衣服去洗澡，熱水嘩啦啦地流淌，她盡量快速地沖洗着。

當她端着小盆擦着頭發打開了浴室門時，突然發現尹清書站在浴室門外。她還以為她是等着進去上廁所，剛要踏出去，就聽見“啪！”的一聲，開關被按下，浴室燈被關掉了。

黑暗濃重得化不開，鐘暾眨眨眼，朝着尹清書的方向看去。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輕輕的“咔哒”一聲之後，一片朦胧的橘光綻放在黑夜中。黑夜像巧克力遇熱，以光源為中心，被融化出一個溫柔的漩渦。

鐘暾忍不住轉過頭看。

林言之正把打火機丢回桌上，拿過一個折好的紙皇冠，目光閃閃地看過來。

程如箦捧着一個小小的蛋糕，目視着她，一貫溫和的臉頰被燭火暈染得夢境般溫柔。

小小的蠟燭火苗跳動，鐘暾的心跟着起伏不定，她愣在了原地。

尹清書雙手搭上她的肩，輕推着她走過去。在走近之後接過她手裡的盆，放在一邊。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謝謝……”鐘暾感覺今天一天快哭完了以往一年的KPI。

十八歲的人生裡，早已經曆過太多次相遇與分别，人來人往，很幸運總是善意居多。她曾經多次擁有過這樣的溫柔，又一次次失去。可是下一次，還是會沉浸在這樣的溫柔裡。

“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生日的？”今晚不開卧談會了，大家爬上床之後，鐘暾突然問。

“你還說，要不是今天交家庭情況表，剛好看見了你的生日，就要讓你蒙混過關了。所以這次隻能買現成的小蛋糕啦……”林言之話匣子一打開就很難關上，“作為你們的老大姐，你們的團支書，你們的室長，一定要做好群衆慰問工作……”

鐘暾指尖撓着鬓發，不好意思地笑。

“好了，快睡了吧，明兒還得被教官折磨呢……”尹清書趕緊止住她的話頭，順便将話題方向帶偏。

大家都笑起來，然後乖乖地閉上了眼。

程如箦看着黑夜，今晚她和林言之、尹清書三人一起去了北門，在一家蛋糕店挑了蛋糕。林言之說，鐘暾沒有爸爸媽媽，家人隻有爺爺，以後大家要多關照關照她。

她眨了眨眼，對着黑夜點點頭。

*

“高數選哪個啊家人們？葛音、鄒原、王平……”林言之一邊吃着葡萄一邊問剩下三個人。

“鄒原吧。聽說講課很有意思，平時分也給的高。”鐘暾吃葡萄不喜歡吐葡萄皮，她撿起一顆往嘴裡一丢，另一隻手把玩着小貓擺件，想了想。

“那我也選她吧。”

“俺也一樣。”

“好，我看看下一個，大學英語選誰？”

……

鐘暾的桌子上，小仙人球看起來似乎沒什麼變化。她也依舊是伸出手指，輕柔緩慢地撫過它柔軟的刺。

程如箦将新課本按照分類整理好，擺放在書架第一層。第二層，有貼着索引号的圖書館藏書，也有自己在書店或者二手書市場淘來的舊書。

林言之轉頭看了看尹清書，尹清書戴着耳機，正在看老版的《三國演義》電視劇。滿屏彈幕像五彩斑斓的雲一樣緩緩遊動，她臉上挂着姨母笑。

“加我一個。”林言之放下手機，也湊了過去。尹清書便分她一隻耳機，将平闆往兩人中間推了推。

……

“啊啊啊！我C++沒有搶到明舟女神的課！啊……”

“俺也一樣。”

鐘暾:“隻有我搶到了嗎？”

程如箦:“俺……俺也一樣。”

“噗哈哈哈哈哈哈……”另外三個人都大笑起來。

508宿舍，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完成了文化類公選課和專業選修課的選課任務。除了C++，其它課程有幸共享同一位老師。

陽台外，是烈烈夏日，室内，空氣清爽宜人。水杉安靜地站立，枝條扶疏、蟬聲漸歇。一絲風從葉片間滑過，帶走點點綠意，将葉邊染上微不可覺的鏽黃。

屬于她們的大學時光，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