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腳步聲卻一緻。“咚、咚、咚……”

程如箦不記得轉過了多少個轉角，鐘暾在一扇略顯陳舊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她掏出了鑰匙，開門後往裡看了一眼，就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仿佛做賊。

程如箦被她的舉止弄得有些緊張起來，在鐘暾身後站得筆直，又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整理了一下頭發。

*

“這件怎麼樣？”鐘暾的衣櫃裡衣服挂得滿滿當當，她指尖撫過一排衣架，拿出一條淺綠條紋的收腰長裙，在程如箦眼前輕輕晃了晃。

程小四很喜歡清新的顔色，這條裙子應該适合她。

“哦，可以。”程如箦回過神，答應道。

她剛剛環顧了一下鐘暾的卧室，是一種很懷舊的感覺。

陽台邊的書桌上，角落裡摞了一堆書，書桌正中間擺放着一個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字。

床是有些舊的木質床，但是依舊很結實。此刻她坐在床邊，轉身的時候，一點聲響也沒有。床頭靠陽台的角落，有一把吉他。

衣櫃也是木質的，外表看起來很陳舊，裡面幹幹淨淨，挂滿了衣服。

她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鐘暾似乎變成了兩個鐘暾，一個停留在過去，一個正走向未來。

接過長裙的時候，她站起身，突然注意到衣物的最後一排，挂着的是一條酒紅色的……半身裙？

鐘暾那晚，穿的好像就是這一條。她醉醺醺的樣子複又出現在眼前。

“那個……”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嗯？”鐘暾順着她的目光回頭看。

“這條裙子，挺好看的。”程如箦往前走了一步，指尖輕輕地摸了摸裙擺。

“呃……别人送的。”鐘暾不自在地撓了撓鬓發，一些死去的記憶又複活了，她趕緊轉移了話題。“快把你的裙子換啦，我出去給你泡杯熱茶。”

鐘暾轉身，緩緩擰動門把手，又慢慢地關上了卧室門。

“哦。”程如箦抱着裙子，輕聲地應。

在學校，鐘暾的衣櫃也是滿滿當當，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她大概知道是什麼價位。她翻了翻手中長裙的水洗标，又重新打開衣櫃看了看。

一股異樣的情緒升騰，又很快被她壓下。她換上了鐘暾的長裙，很合身，裙子上是鐘暾身上的香味。

鐘暾輕輕敲了敲門，程如箦為她開了門，她手中端着一杯茶。

“呐，最近新買的白茶，嘗嘗。”鐘暾小聲地說着，遞給她杯子，複又輕輕将房門關上了。“沒有泡很濃，怕你喝了晚上睡不着。”

“謝謝。”程如箦接過玻璃杯。

“不好意思啊，咱們就在這裡坐坐吧。”鐘暾走向書桌，将散亂的書本攏了攏，自己坐在了床邊。

剛剛兩人是偷溜進來的。

鐘暾和爺爺吃過午飯，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鐘暾看着看着，一種想吃冰淇淋的欲望愈演愈烈，她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怎麼了？”老人問她。

“爺爺，我……想出門買牛奶。”

要是說自己想買冰淇淋，爺爺高低得苦口婆心地說自己半晌。上午不是才吃過嗎？小孩子吃太多冰的可不好哦……

“家裡不是有嗎？”老人笑呵呵地說。

“家裡那個……适合老年人喝啦。”

“哦，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呀。”

“好！”鐘暾一溜煙跑出門了，然後在便利店不遠處撿到一隻影響市容市貌的程小四。

鐘暾回來，老人仰在沙發上睡着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踮着腳，輕輕地走回了鐘暾的房間。

好刺激，程如箦第一次體驗這樣的感覺。

她隻來得及掃了兩眼鐘暾家的客廳——樸實的布沙發，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睡得很沉。電視正播放着紀錄片，舒緩的男聲确實聽着很催眠。

客廳與餐廳之間用木質櫃子隔開了，櫃子的架子上放了很多書，還有一些相框。程如箦來不及細看。

兩人無聲地繞過沙發，沿着走廊緩步走着。

三間卧室，有兩間是開着門的，還有一間關着。

鐘暾的門開着，還有一間卧室，程如箦路過時瞥見了書桌上的老花鏡，還有很多書。

程如箦端着茶杯坐在了鐘暾的書桌前，将杯子放在了桌面。

“你怎麼不給自己泡一杯？”

“我喝這個。”鐘暾往後一倒，手摸到了剛剛扔在床上的牛奶，笑着抛了抛。

“拆棧道？”

“下次再修新的。”

程如箦淺抿了一口熱茶，很香。她目光近距離掃過鐘暾的書桌。

“你作業寫完了嗎？”

“好家夥，這才放假幾天——你該不會寫完了吧？”

“嗯。”

“不行，不到ddl我不寫。”鐘暾大字形躺着，閉上眼。

程如箦沒有催她寫作業，轉而問:“你桌上這個本子，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看吧。”

鐘暾又坐起來，插上了吸管，開始喝牛奶。

“你這幾天在家練字？”她翻了翻鐘暾桌上的小本子，網格本上，寫着正楷。

“嗯。偶爾也幹點别的。”她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指了指吉他。“可惜現在不能玩這個。”

“可惜了……你，假期不出去旅遊嗎？”

鐘暾搖搖頭。“假期我都會在家。”

程如箦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看了看鐘暾，點點頭。

“對了，你怎麼一個人跑來這邊玩啊？”鐘暾喝完牛奶，将空盒精準地丢進了角落裡的垃圾桶裡。“逃命來着？”

“和人一起來的，但是我抛下他，自己先溜了。”程如箦說完，慚愧地低下頭，抿起了唇。

鐘暾的臉色突然變得精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