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反駁，隻是說:“我會想辦法的……”

鐘暾皺起眉頭，沒心思繼續聽他會想什麼辦法。她右手撐着長椅站了起來，對男生說:“你最好記住你現在的心情，不管是心疼你的錢也好，擔心撞死人也好。”

“嗯。”

“同學，下次要是撞到老人或者小孩，你這輩子就真的完蛋了，長點記性吧。”

“好。”男生全程乖乖應是，絲毫不敢還嘴。

鐘暾本想建議他換個兼職做，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自己倒也沒必要這麼熱心。她說完，轉身就往校大門走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她膝蓋有點疼，準備先去下校醫院。

“诶？同學，醫藥費我轉給你！”男生小跑跟上，跑步的樣子有些滑稽。

鐘暾本想收下，讓這種人出點血長長記性的，一想到他還有外賣錢要賠償，也就作罷了。

“不用了。”她揮揮手，進了校大門，往校醫院方向拐去。

*

“你怎麼不先去校醫院檢查一下啊？”程如箦邊拉開抽屜翻找碘伏和紗布邊問她，微皺着眉，面上少有的嚴肅。

鐘暾還沉浸在一種未知的喜悅中，聞言有些心虛。她輕咳了兩聲道:“校醫院人太多了，我就回來了。”

程如箦:“？”

這算什麼理由？

鐘暾走到校醫院外，一看裡面人有點多，她便安慰自己，沒必要去校醫院的，反正程小四不是會包紮的嗎？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轉身走了，沿着那天晚上她們牽着手逃跑的路，走回了寝室。

路上不時有人回頭看她。高高瘦瘦的女孩，走路一瘸一拐。一張臉生得昳麗動人，額頭卻挂了彩。總之，是很狼狽的樣子。

鐘暾沒心思去管别人怎麼想，她突然想起來更重要的事情，一個電話打給了宋阿姨。

“宋阿姨，爺爺今天怎麼樣呢？”

宋阿姨明顯愣了一下，平時這個時間小鐘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嗎？她問:“怎麼了嗎小鐘？你爺爺睡午覺去了，今天很清醒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沒什麼，我們宿舍這周末有活動，我就不回家了。”

“嗯？哦，那好啊，那你好好玩。”

“好的宋阿姨。”

她進門，程如箦果然注意到了她的傷，馬上從床上下來了。最後的兩級階梯，程如箦沒有踩，直接跳了下去，小跑到鐘暾身旁。

鐘暾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走近，俯身查看自己額上的傷口，心裡癢癢的，很舒服，舒服到想要閉上眼。

“怎麼傷成這個樣子啊？”她伸出手，指尖卻在接近傷口的時候頓住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沒注意，摔了一跤。”鐘暾随口編造一個理由。

程如箦上下打量着她，就知道她沒去校醫院。歎口氣，抿唇搖頭，眉也微蹙了起來。

鐘暾心裡卻有一種未知的喜悅生發。她歪頭看着程如箦轉身，準備拉開那個放藥品的抽屜。

程如箦打開棉簽盒，抽出一支棉簽，蘸了蘸碘伏給鐘暾傷口消毒。

左手輕搭在鐘暾的肩上，右手尾指輕撐在太陽穴的位置保持穩定，她凝神注目，極盡輕柔地用棉簽撫過略微結痂的地方。

“疼嗎？”

“不疼……”鐘暾望着她睡衣的紐扣發呆，回憶着她給自己抹跌打藥水的情景。

她是先将藥水噴在掌心，再覆上鐘暾皮膚的。她的掌心很溫柔，輕輕的，像綿軟的雲拂過疼痛的地方。

鐘暾當時被林言之調侃，擺爛地将自己埋進了枕頭。感受着腰上的手掌，她沒有别的心思，隻覺得程如箦的手法比林言之溫柔多了，更不會“啪”地一下拍在自己的腿上。

而當下，太陽穴上的指尖，那一點溫熱，就将她的注意力吸走了大半。

連夜看完小說的第二天白天，葉初陽問她感想，鐘暾裝傻充愣道:“我不知道。”

葉初陽追着她打，嚴刑逼供之下這隻雲吞終于承認，她應該是喜歡女生的。

葉初陽自動忽略了“應該”二字，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了？

鐘暾連連搖頭擺手。她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程如箦，心裡一慌，趕緊矢口否認。

程小四就走在她身後不遠處，被尹清書和林言之一左一右抱着胳膊。鐘暾走着走着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剛好與她對上，又“唰”地轉回了頭。

程如箦開始給她包紮傷口了。鐘暾感受着她的指尖觸到自己的皮膚，一下一下，好燙。

自己對程小四的想法居然不純潔了，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嗎？

她偷瞄了下神情專注給自己包紮的程如箦，有些難堪地閉上了眼，努力尋找着她不是喜歡她的證據。

程如箦給她包好紗布，看着她閉着眼臉色陰晴不定，還有漸漸變紅的迹象，奇怪地多看了兩眼。

“還有哪裡受傷嗎？”

“呃，可能還有手肘和膝蓋。”

“你的褲子……能卷到膝蓋嗎？”

“那我去換個睡衣。”

鐘暾從床上翻出睡衣睡褲，趕緊逃離了這一片滿是檸檬清香的地方。她沖進浴室換衣服，然後洗了個冷水臉。

冷水讓腦袋稍稍冷靜了些，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的薄紅也漸漸消散了。她擦去水珠，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走出浴室門之前，她又站定，審視着鏡子裡的自己。她對自己的顔值向來是認知清晰的，也很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轉念一想，嗯，自己不過是喜歡美女罷了。曲河星就很漂亮啊！可是，那不是喜歡。所以，程如箦，一定是長在自己審美上了，但，也不是喜歡。

都不過是見色起意而已，别想多了。

其他的，都是錯覺。

她給自己一頓洗腦之後，又坦然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