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衣料，膝蓋和手肘處的傷口并不嚴重。程如箦看了看，隻稍稍塗了點碘伏消毒，沒有包紮。
比起破皮，她更擔心的是鐘暾有沒有哪裡摔傷。
鐘暾欣賞着程如箦專注的臉，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從心裡鑽了出來——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對了，老大和老二怎麼都不在呢？”鐘暾指指對面兩張空床問程如箦。
程如箦将用過的棉簽丢進垃圾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收拾東西。“老大去市裡了，老二去給學生補課了。”
她不待鐘暾繼續八卦，有些發愁地提醒她道:“你還是去醫院拍個片看看吧，萬一摔傷了……”
鐘暾上個月才摔到了腰，這才一個多月，又摔成這個樣子。
程如箦将紗布和藥水分門别類放回抽屜，看了鐘暾一眼，感到一種同病相憐的惆怅。
“不用，休息休息就好了。”鐘暾這時才想起放下書包。“謝謝小程醫生，這邊已經沒事了。”
她為證明自己已無大礙，舒展了下手臂和腿，還站起來輕輕蹦了蹦。程如箦見狀也緊張地起身，按住了她。
“你現在不能大幅度動作的，不疼嗎？要多修養。”
鐘暾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用擔心。“那就睡午覺吧，我也有點困了。”
“你不回家了嗎？”程如箦見鐘暾準備爬梯子回床上，上前扶了扶她。
“不回家了，看見我這幅樣子，老人家該心疼了。”
“那等下就去醫院吧，我陪你去。”程如箦扶着她的手改為輕輕抓住了她的睡衣衣擺。
“啊？”鐘暾一隻腳剛踩上梯子，被拽住了，她回頭看，剛想說不用去……
話到嘴邊憋回去了，因為程小四的臉色是不容置疑的嚴肅。
看慣了她溫和含笑的樣子，偶然得見這張臉露出堅定果決的神色，有些不适應，還有些新奇甚至是刺激。
鐘暾楞楞地看了她兩秒，趕緊轉回頭想往床上逃。她突然發現她愛慘了這個人冷臉的樣子，難道自己不光是顔狗，還是受虐狂？
程如箦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拽住了。“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爺爺也會擔心的。”
聲音似乎比平時更清冷了點，鐘暾感到背後一陣寒意。
“可是……呃，那我換件衣服再出門。”
她本來還想再狡辯幾句的，剛說了前兩個字，就感覺抓着自己睡衣的手又緊了緊，于是她趕緊改口了。
鐘暾再回頭看時，程小四又是一貫的溫溫柔柔的樣子了。
“好，那我也去換下衣服。”她唇角微彎，笑意盈然，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浴室換了。
鐘暾爬上床，聽見浴室裡窸窸窣窣換衣服的動靜，往那個方向看了看，暗想:以前都沒發現，這人原來學過川劇變臉啊。
程如箦換好衣服沒有出去，在浴室裡問鐘暾:“你換好了嗎？”
“等一下！”鐘暾換衣服要盡量避開傷口，所以動作有些慢。她聽見詢問以為程如箦要出來了，慌亂地将一件衛衣套過了頭。
“别着急，我等會兒再出……”程如箦意識到鐘暾可能以為自己在催她，趕緊解釋道。
“啊……”
程如箦聽見一聲壓抑着痛苦的聲音。
“你怎麼了？”
碰到傷口了？扯着肌肉了？
程如箦抱着自己換下來的睡衣跑了出去。鐘暾坐在床上，疼得緊閉着眼，咧着嘴緩緩倒吸着氣。
她額頭上的紗布被蹭掉了，被下沿的膠帶挂着，遮住了左邊的眉眼。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想催你……我重新幫你粘好。”程如箦站在鐘暾床邊，看着她的傷口，心痛又愧疚。
鐘暾緩過氣，剛扯出笑，想說沒事是自己不小心，又突然意識到什麼，笑容僵在了臉上。“那個，你要不先回去，我，把褲子穿上。”
“嗯？”程如箦本來沒注意，被她一說，視線不自覺掃了過去。
她的小底上也有線條貓貓頭啊……
鐘暾看着床邊人詫異的目光，腦子裡“轟”的一聲響，渾身的熱血都往臉上湧去，那一刻隻想用被子把自己整個地裹成一條。
她胡亂抓過了一把什麼衣物，往自己腿上一掩。
程如箦一邊道歉一邊逃回了浴室，雙手捂住了臉——看了人家就算了，還盯着看……啊……
她不敢再問鐘暾換沒換好，寝室裡寂靜得有些可怕。
“那個……老大說了，你有我有大家有……”鐘暾半晌沒動靜了，程如箦想找點什麼話安慰下她的，話一出口，感覺自己更不對勁了。
自己都在說些什麼啊。
她趕緊打開冷水，洗了洗臉。
鐘暾:“……”
還得是你們直女會玩啊。鐘暾打開前置相機看了看自己的臉，大概散去了血色。她這才下床，不忘在心裡回答她。
*
程如箦和鐘暾坐在後排，各自看着窗外，沒有說話。
似晴未晴的，光線明亮，天空迷蒙。
行道樹飛快地後退着，銀杏樹葉黃綠相間，碧綠的滕江水向遠處流去。
“對了，老大也在市裡是嗎？”鐘暾看了會兒風景，似是将之前寝室裡的尴尬一幕抛在了腦後，她轉頭問程如箦。
“嗯。”程如箦乖乖點頭，又不知道繼續說點什麼好了。
好在鐘暾問了下去。“她在哪裡呢？一個人嗎？”
程如箦遺憾地搖搖頭道:“不知道。不知道。”
鐘暾被她的回複逗得想笑，她右手撐着車窗輕扶着頭，繼續問:“那老二呢？給同學補課該不會是幌子吧？”
“……”程如箦沉默了片刻，還是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回事，一問三不知？”鐘暾終于繃不住笑出了聲，左手伸過去揉她的頭。
“诶，你的手……受傷了不能亂動。”
“哦。”鐘暾說着聽話地收回手，往中間靠了靠。她抿唇想了下，換上了一種鬼鬼祟祟的語氣。“那問點你知道的好了。”
“嗯？”程如箦一聽她的語氣就覺得沒什麼好事。
“你明天要，和梁帆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梁帆？”程如箦松了口氣，沒注意到剛剛鐘暾話語裡不自然。“我要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寫作業。他應該要去吧，之前還說幫我占位置，我覺得不必，拒絕了。”
“無情的程小四啊……”鐘暾長長地舒氣。嘴上吐槽她，心裡卻感到很暢快，她頭一歪，順勢靠在了程小四肩上。“我先午睡一會兒。”
“好。下車叫你。”程如箦稍微坐直了點，讓鐘暾靠着更舒服。
鐘暾閉着眼睛“唔”了一聲，唇角不自覺地微揚。
程如箦側頭看了看她，确認她額上的紗布不會被蹭到，又重新看向窗外。心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很快，這讓她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