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幾乎是一路多災多難到高中畢業,就到滕城上大學了。然後,去年八月末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遇見一個人……
好吧,既然你不想聽,那就不說這段了。
初高中?我沒有喜歡過誰。聽小葉子說,你高中追求者很多啊?
你在慌什麼,我不是來問罪的。我不應該感到驕傲嗎?
還有别的想知道的嗎?現在已經一點過了。
奇怪,現在一點過我也覺得算晚睡了。高中的時候我總是失眠,經常兩三點才睡。上大學後,越睡越早了。
你是我的安神茶嗎?
你還不困啊?
嗯……一開始志願其實填的是西大,最後改了。還記得去年在你家附近被我抛棄的樂遲吧?對,就是你剛剛想問的,兩個鄰居哥哥之一。另一個叫辛詞,小時候他倆很照顧我。
我當然知道你想問了。
後來我們都搬家了,樂遲搬去了另一個區,我家和辛詞家依舊是鄰居。樂遲會經常過來找辛詞一起打遊戲,連帶着,到我家來看看我。
到後來他找辛詞打遊戲的頻率越來越高……
你怎麼氣鼓鼓的,嗯?
抱抱,别生氣啦。我這不是為了躲他,甚至逃到滕城來了嗎?
其實我還得感謝他,不然我要是留在西城上大學,也就遇不到你了。不是陪他逛街,也就不會被你撿回家了呀。
我媽媽?她倒是挺喜歡樂遲的,畢竟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
她當然更喜歡你了,你是她的準女兒啊。就算抛開這層濾鏡不談的話……她其實也挺喜歡你的。
還記得去年一起吃飯那個晚上嗎?我那時候不是以為你家人隻有爺爺嗎,所以我媽媽特意囑咐我,要多照顧你。
誰又能想到,時隔半年,她再次讓我多照顧你時,我們已經是情侶關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爸媽為什麼這麼執着地催我談戀愛,可能是算命的說我命中缺桃花,他們生怕我孤獨終老?
總之現在結果是好的,不是嗎?
他們知道我喜歡女孩還挺震驚的,但是很快就接受了,快得我不敢相信。我那天也有種在做夢的感覺,晚上我寫完日記,躺在床上想你,才慢慢意識到這一切好像是真的。
你當時都沒有誇誇我炒的土豆絲。不要,現在補已經來不及——
你的肺活量不夠啊,鐘小零。
我當然是在叫你。
洗手?你床頭有濕巾啊。
鐘兒,叫我名字……鐘兒,不要忍着……
又是兩點半了。睡覺吧?
你嗓子有點啞,明天我給你煮雪梨水,這個我會。
對我負責?不好意思,我不是想笑,我隻是沒忍住。
好。我也會對你負責的。
謝謝你。
因為……因為你現在很像霸道總裁的小嬌妻,謝謝你,讓我獲得了總裁體驗卡。
你在開玩笑嗎?這樣啊,那我不想做總裁了。
我的夢想啊,想要世界和平,想要消除貧窮與痛苦……
鐘兒,你在聽嗎?睡着了?
好吧,那我再講點你不知道的,這可是你自己沒聽見哦。
昨晚你問我是不是擔心我們進度條太快,我是有點擔心,擔心你會接受不了。
如果你知道,早在寒假裡我就想着把你……變成我的。你會怎麼想呢?會不會覺得害怕,甚至,覺得我太随意、放誕、急切呢?
這是能讓你知道的嗎?可是我又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太想擁有你了。我很變态,很……饑渴,是嗎?那這樣的話,你還是不要知道好了。
你說你願意的時候,我好像在夢裡一樣。遇見你以後,我好像連運氣都變好了。
所以在遇見你以前,我所有的逆境,隻是為了花光壞運氣對不對?
那我現在要再許一個願,我想一定會靈驗的——我要你,永遠都是我的……另一半。
*
“好,我答應你。永遠做你的另一半。”
回應的聲音輕輕的,一字一字卻無比清晰堅定,連綴成柔情的許諾。
“你沒睡着!?”
得到回應的人突然兩眼一黑,當場僵住,渾身上下,頃刻之間冷汗遍布。很快,身體連着臉頰都燒灼滾燙起來,使她大腦都無法正常工作了。
啊……這下真的沒臉做人了。鐘小三,你可惡,你可恥,你!
她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剛要松開鐘暾,背過身捂住臉,鐘暾将她箍緊了。
“也不能全怪我嘛。你問我睡沒睡着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你突然說要講點我不知道的,那我當然……嘿嘿。”
她話語裡滿是明晃晃的狡黠得意,聽得程如箦暗暗咬牙。
“寶貝……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開心地要命,我愛死你了啊!”
“你知道我剛剛忍笑忍得多辛苦嗎?”
程如箦雙手握着鐘暾的手腕,稍稍用力,然後手腳并用将她推到床的另一邊。一手扯過被子,将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别跟我說話。”
鐘暾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了,低低笑着,花枝亂顫。她撐起身子,虛壓在裹成一團的人身上。
她聽出了程如箦話語裡的冰冷無情,但她明白,這次不是因為生氣,而是為了掩飾極度的羞惱。
“寶貝……我冷。”聽起來好可憐,好像下一秒就要凍死了。
三月中旬,深夜裡氣溫并不高,尤其是,有些人的睡衣也不在身上。
果然身下的人動了動,半晌松開被子,抱着枕頭坐起來,睡到另一頭去了。
還不忘把被子拉過頭,将自己整個埋起來。
鐘暾直接一頭紮進被子裡,往對面爬,很快鑽進了程如箦懷裡,重新抱住她。
肌膚貼緊的感覺,每一次都讓她戰栗。
“松手。”
好冷的語氣,好喜歡。
“消消氣嘛,我這不是很誠實嗎,我當場就坦白了呀,坦白就要從寬。”
“……”程如箦身體輕輕顫了下,卻一言不發。
這是态度松動卻不知該怎樣下台的表征,鐘暾在一片潮濕悶熱的氣息中,将頭枕在她旁邊。
“如果我說,我從去年開始,就對你思想不純潔,對你圖謀不軌,算不算扯平了呢?”她手指在她光潔的皮膚上打着圈圈,指腹輕輕柔柔地撫。
鐘暾聽見發絲與枕頭摩擦的窸窣聲,感受到程如箦微微偏了偏頭,應該是想看看自己。
可她依舊什麼也沒說。
“不過你放心,我是在你成年之後才對你東想西想的哦……”
“你。”輕盈而短促的聲響後,是一道無可奈何的呼氣聲。“好了,睡覺吧。”
她松開攥着的被子,往下拉。清新的空氣沖開沉悶,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了口氣。
“我是說真的。我想要變成你的,隻屬于你一個人的。我也很想要你,想了很久了。所以我并不在乎什麼進度,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啦。”
“況且,雙方父母都同意了,我們可是畢業就要結婚的人,發生點關系又有什麼關系呢?”
“知道了。”
程如箦無從辯駁,但仍覺得臉熱,默默地轉身,将頭埋進了鐘暾的頸窩。
這是哄好了,鐘暾暗喜。
“好啦,那睡覺覺了好不好,再不睡小心明天十點才醒哦。”
“嗯……”
“晚安,我的……另一半。”
懷裡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下颌,算是回應了。
鐘暾垂下視線,目光如水地凝望着咫尺間的發頂。多年以前的失落心酸漫過時光,猝不及防地将她的心暈濕了一角。
晚安,我的小貓、我的戀人、我的另一半。
那我也要許一個願望——要你,永遠都在我身邊。
去年第一次抱着她睡的那晚,夢見的破碎感又一次席卷而來。鐘暾眼眶盈滿淚水,将落未落之際,她低頭去親吻那柔軟的發絲。
剛才的願望被洶湧又沉重的愛意擴充——願此一生,榖則同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