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翻案的那天,鄭家有個人能看見,也是好的。
陳瑤看着外面的積雪,歎了口氣。
戰敗後,百姓這幾年本就艱難,還有像蛇一樣盯着景國的蠻國。
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隻是真相還有能看見的那天嗎?
***
一月底時,天子大赦令公之于衆,景國的大雪也停了。
冬雪過後,晴光初現,積雪消融。
天下人認為,定是大赦令撫平了老天爺不滿。
如今的景國,正值内憂外困之際。
戰事耗費了大量國庫,朝廷無力之際,也隻能靠增加稅收來彌補空缺。
百姓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近年災害不斷,顆粒難收,普通人家應付賦稅都變得吃力,終日活在疲憊之中。
而兩年前的戰敗,更是讓天下人沒了希望。
眼下日子的困苦,以及虎視眈眈想要蠶食掉景國的蠻國,都讓人惶惶不可終日。
而大赦令的發布,稍微撫平了眼下焦灼的景國人心。
而在大赦令頒布的前幾日,張以淵來到了公主府門口。
陳瑤出府迎接時,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張以淵一身玄衣正襟危坐在馬上,手上是一條長繩索。
繩索的另一端,是被縛着雙手牽扯着往前走,衣衫褴褛,赤足上滿是鮮血的鄭思。
男人下了馬,随着手間一個用力,鄭思便被手腕間的繩索猛地往前牽引着。
他努力定着身子,不讓自己摔倒,但站在原地時,人還是不由喘着氣。
張以淵不滿意他當前的表現,直接沖他的膝蓋後方猛踢一腳,鄭思不由跪倒在地。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着鄭思,冷冷開口道:“見了長公主,還不跪下等什麼。”
陳瑤望向被迫跪在地上,連起身都有些費力的鄭思。
“丞相這是做什麼?”她故意開口問道。
“向陛下開口,還鄭思自由身的,不正是公主嗎?”
張以淵輕笑了下,轉頭又看向鄭思。
“臣特意在城門口迎接他,帶他來這裡親口給公主道聲謝。”
城門口?
陳瑤以為自己聽錯了。
馬車到公主府,也是要兩個時辰的。
陳瑤看着鄭思現在的樣子,不敢想象他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
男人半閉着眼,嘴唇幹裂,身上新鞭打過的傷痕清晰可見。
他赤腳走于地上,走過的路間可見血痕。
略顯短促的呼吸間,鄭思肩膀輕輕聳動着,卻始終盡量挺直着脊背。
可即使這樣,男人被困着雙手,跪于地上的樣子,終究還是顯得狼狽不堪。
張以淵看陳瑤目不轉睛的望着鄭思,便直接将手裡繩索猛地一扯。
鄭思無力抗衡,就這樣伏倒在了地上。
陳瑤再次轉眼望向張以淵,看對方大步朝自己走來。
“聽聞公主兩個月前去了礦場,見了罪奴鄭思。”男人走到她跟前,低聲問詢道:“那晚,阿瑤是因為鄭思才抗拒嗎?”
陳瑤錯愕的看向張以淵,卻讓對方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張以淵心裡的不快愈發明顯,他看着鄭思狼狽的樣子再次問道:“即使這副樣子也喜歡?”
陳瑤心裡有些窩火。
這一個個的都怎麼了,怎麼都覺得她還喜歡鄭思。
還當她是沉溺初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嗎?
“丞相如此大費周章的将人帶過來,真讓人意外。”
她擡頭仰視着張以淵,怄火的心情突然冒了上來,卻少見的嫣然一笑。
她低聲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本宮都快以為,丞相是喜歡我生妒了呢。”
張以淵沒有說話,将手裡的繩索主動放到陳瑤手裡。
“鄭思的命,在臣眼裡跟條狗差不多。”他神色間滿是威嚴,“還請公主不要開臣的玩笑。”
“本宮不開丞相的玩笑,隻是丞相事務繁忙,公主府的事就不勞丞相費心了。”
她看着鄭思,神色冷淡的說:“本宮不喜歡任何人。”
張以淵望着她這副神情,輕飄飄的說了句:“臣今日僭越了,望公主見諒。”
陳瑤看得出,不論今日是什麼緣由,張以淵都不喜歡鄭思被赦免。
今日特意将鄭思帶來,無非也是想表達自己的不滿。
而她似乎越在意,他就好像越要為難對方。
陳瑤看着手裡的繩索,轉而用輕視的神情看向鄭思:“既然是前來道謝,捆綁就免了吧。”
她随意丢掉繩索,緩步朝鄭思走去。
“既然丞相專門将你帶來,本宮也樂意聽兩句好聽的,說吧。”
陳瑤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鄭思望着她,卻一直沒有說話。
“喲,有這麼難嗎?”陳瑤眼下倒是真的有些來脾氣了,“鄭家公子比本宮想象中的還要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