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軟慫。
男人更換姿勢,跪伏上方,手肘撐在兩邊,低頭看去,潔白如玉的額首,小巧俊俏的鼻梁,紅潤晶瑩的唇瓣。
“蘇绾,我是為你好……”
話從口出,卻帶着幾分心虛,連他自己也想不通,究竟是真心為她,還是夾雜着别的什麼情思。
唯有一點确定,他對即将來臨的親密接觸,充滿期待。
男人低下頭,湊近櫻紅唇瓣,輕輕嘬了一下。像觸摸熟睡的鳥,帶着微微的顫抖,還有暖暖的溫度。舔舔嘴際,淡淡的甜蜜味道。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前幾日天橋下,他已有所品嘗。以至于之後,夜夜躺在塌床,回味那股甜津,餘香缭繞,久久不能散去。
他渴望嘗試更多。
男人俯下身,唇際相交,熱烈深吻,忘記本來目的。
這次與天橋底下那一吻完全不同,佳人完全不動,也不反抗,香唇格外柔軟。
他一點都不想停下來。
月光轉過朱閣,灑落一雙妙人,光輝耀如明星。那道犀利白光,漸漸掃過面頰,閃了蘇绾的眼。
睜開眼,四目相對,雙唇緊貼。
“啊——”一聲尖叫劃過夜空,驚起一樹昏鴉。
“你、你、你……”美人驚坐起,指着男人,半天說不出話。
時楓被她這麼一叫,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拱起來,他慌忙去堵蘇绾的嘴,“噓,你不要叫,聽我解釋。”
蘇绾驚恐萬狀,大大的眼睛注視着時楓,嘴巴被堵住,“嗚嗚”地低吟。
高大身影深深藏在夜幕裡,像月下祭壇供奉的神像,月影遮掩羞紅惱怒的臉皮。
他簡直羞死臊死,恨不得化成朽木,爛死在這無人甯靜的夜晚。
沉默半晌,時楓卻一句話都解釋不來。難道要他承認,自己是想喂她喝粥?如此愚蠢白目的理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時間停滞不前,長夜像蔓延嵌溝的網,牢牢裹住二人,融為一體。
“不過親一口,叫什麼叫?”隔了半晌,男人終于放開手,冷冷道,“大不了,三千兩不用還了,如何?”
三千抵一吻,擱誰都擋不住誘惑。這可是時楓冥思苦想,挖空腦子才想出來的解決辦法。
“真的?我不信。”蘇绾迷迷糊糊聽說債務免除,星眸閃爍驚喜光芒。
男人嘴角微微上揚,邀功似的得意,“不止如此,案底已銷,悔婚書作廢。”
“你說什麼?!”蘇绾的笑容幾乎僵硬在臉上,悔婚書作廢,那她獄中垂死掙紮為哪般?
敏銳的鷹眼捕捉到她的微妙表情變化,然而卻抓錯重點,“怎麼,你喜歡坐大牢?沒機會了,監獄裡不養閑人,今晚你就得出獄。”
低首冷笑一聲,“哼,可惜,本将軍得到線報,你的那份悔婚書,早在作廢前就遞至溫如初的書桌上,他要不要你,還難說。”
果然還是遞出去了。
悔婚書不會起任何決定性作用,無論銷案與否。隻要騙過蘇夫人,親手交給溫如初,她的計劃就算成功。
蘇绾按捺住心中喜悅,淡淡回了一個字:“哦。”
她的這份榮辱不驚的怡然,四兩撥千斤的沉穩,刺了時楓的眼。他預備了一整夜的陰謀詭計,想要看她感恩戴德的模樣,卻隻得到預期截然相反的結果。
豈有此理。
鳳眸瞬間晦暗,男人停了一息,語氣冰冷,“那些針,藏在飯菜裡?”
“嗯?”蘇绾瞬間石化。
終于得到預料中的反應,男人滿意地翹了翹唇尾,“你不是神機妙算,算盡天下機關的神算子?怎就反手被人紮成刺猬?”
煞有介事地搖搖頭,“啧啧,敗得真是難堪啊。”
蘇绾下意識地摸摸胸口,果然隐隐約約有些刺痛,方才光顧着打聽悔婚書的下落,根本沒回想起蘇夫人紮針這碼子事。
但她此刻也拿不準對方的意圖:究竟是想幫她,還是想害她?
隻好故作鎮定,“将軍既知我被人陷害,何不替我作證,助我揭發檢舉蘇家的虐行,也算替天行道。”
男人聞之一笑,“你想求我庇護你,呵。”
俯下身,鳳眸一沉,“我偏不。”
複又挺立,觑着佳人,意味深長道:“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蘇绾被對方的喜怒無常擊昏頭腦,懶得再去求他,沒好氣似的道:“将軍既然不肯出手,奴家不必多說,這就送我回去吧。”
她卸下心防,男人反倒急躁起來,“送你回去?你算個什麼東西,要本将軍親自護送?不可能。你就待在這裡,一步也不許離開。”
男人眼眸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案上的白粥。
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蘇绾被他攪得心煩,假裝勞累躺倒,閉上眼睛假寐。
忽然靈台一閃,心生一計,睜開眼睛質問:“雖然但是,你幹嘛親我?”
“我……”
男人略微驚訝,兜兜轉轉又繞回初始話題。可他仍舊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隻好繼續杵在漆黑的夜,站成青苔鋪滿的石像。
蘇绾瞧見那碗白粥,霎時恍然大悟——總不見得是為侵犯她。
眼見他一副被拿捏的樣子,蘇绾眼珠轉了轉,狡黠道:“說好三千抵消,可不許耍賴。”
果然,男人嘴角上揚,“那要先喝了這碗粥才算。”
明月如洗,抛灑滿地碎銀。清風穿堂,吹盡人間一兩風,填滿十萬八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