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韻看到謝輕舟追出來送她,心中原本有些忐忑,苦惱不知如何跟陶家來人解釋。
但看到謝輕舟體貼地隻在樓梯轉角處停下,孟韻轉身朝謝輕舟感激一笑。
“大人留步。”
謝輕舟微微颔首,“我也就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說罷,謝輕舟睨着眼,半眯的眸子随意地掃了一眼樓下的陶珏,似笑非笑。
孟韻一噎,無奈一笑,繼而連連點頭。
也罷,就讓他出了心中這一口“惡氣”又如何?
誰叫自己方才膽大包天,誤會了光風霁月、正人君子的謝大人。
青幺站在她身後,眼珠咕噜一轉,聞言看了看頭頂的一圈雕梁畫棟,小聲提醒道:“陶二郎一直在看着咱們呢,娘子!咱們快些下樓吧。”
孟韻臉上笑容依舊溫婉,咬牙道:“知道了。”
她也想快些下樓離開這裡,但在沒安撫好謝輕舟之前,她想還是先說聲告辭為妙。
果然,在孟韻好聲好氣地告辭之後,謝輕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轉晴。
其實她心裡也覺得好笑,堂堂的一個縣令,怎麼跟個小孩兒一樣要讓人哄。
*
陶珏知道李六郎不是一個好人,連帶着他身邊的如煙夫人也沒有好感。
從母親和阿姐口中得知,如煙夫人邀孟韻一起在有來客棧會面,陶珏即刻察覺到了不對。
尤其在看到如煙身邊的貼身侍女出門,心中更是疑窦叢生。
他匆匆忙忙趕來有來客棧,問過掌櫃的,正想奔上三樓,沒想到卻被兩三個手執軟劍的人攔了下來。
而李六郎,被五花大綁捆住之後,打得鼻青臉腫的扔在角落。
那孟韻娘呢?!
陶珏瞬間慌了,拔出長劍便要沖上樓去。
可他隻是一介書生,紙上功夫還能過個三招,若是論真刀真槍,根本抵不過眼前的的這些練家子。
于是,幾人将他重新趕回大堂,直到孟韻推門處理,窺見素白裙子一角,放将他放開。
“韻娘姐姐,你沒事吧?”
陶珏雖然嘴上問着孟韻,但眼神卻惡狠狠地盯着樓上的謝輕舟,目光極其不善。
孟韻輕輕避開陶珏攙扶她的手,溫柔一笑,回道:“我沒事。”
就算有事,方才都已經解決了。
陶珏的手被她拂開,微微不悅,但顧及大堂之中人多眼雜,上下略微打量了孟韻一番,想看她身上是否有傷。
傷勢雖然不見,但她身上的衣裳卻換了一套。
陶珏心中隐隐覺得不對勁,又去看謝輕舟,這一看,胸口仿似被人捶了一拳,酸澀難耐。
隻見謝輕舟若無其事地拿出一方帕子,居高臨下、慢悠悠地擦了擦自己的額頭和下巴。
胭脂色的帕子雖然常見,但陶珏就是眼尖地認出——那是韻娘的那一塊兒。
大掌瞬間攥緊了劍鞘,陶珏咬着唇,一臉怒氣地看着謝輕舟。
孟韻身心俱疲,看到陶家來人,隻想回去好好休息,便和青幺兩人快步出了客棧。
一時之間,反倒沒空去理客棧内的眼神官司。
偏偏兩人在客棧之内鬥得火熱。
此時客棧内的人已經逐漸散了去,回房歇息的歇息,歸家的歸家,出行的出行。
這一來,反倒給了二人施展的空間,毫無阻隔地隔空相殺。
孟韻前腳走出客棧,謝輕舟後腳便将帕子收了起來,大喇喇地抖起袖子來。
謝樓一開始還疑惑,他家郎君幾時幼稚到要與一個小孩兒作對,等謝輕舟将袖口的蘭花紋樣翻出來時——
果不其然,堂中的小孩兒竟氣得幾乎跳起來,掌心包住劍柄,作勢又要往樓上沖來。
謝樓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甩出袖中的一顆暗器,将陶珏的手彈得一痛,拔劍的手瞬間甩開。
接着又揮了揮手,讓人将他架出了客棧。
臨走時,謝輕舟朝着陶珏微微一笑,樣子得意輕狂。
跟從前鬥蛐蛐時一樣,赢了不說,還非要氣得對方跳腳。
陶珏欲罵無嘴,口裡被人塞了一團布,整個人被架到了孟韻坐的馬車前,才又被松開。
青幺已經和謝樓事先說過陶珏的身份,知道謝大人不會為難他,此刻被人架到車前,便順水推舟邀他一同上來。
這也是孟韻的意思。
她坐的是陶家的馬車,沒有不讓主人坐的道理。
隻是陶珏一臉憤憤不平,孟韻雖覺得疲憊,還是打起了點精神,柔柔一笑:“二郎為何一臉怒色,可是有何人惹到你了?”
她比陶珏年長兩歲,便同阿嫂一樣,喚他一聲二郎。
陶珏不答,隻忿忿道:“韻娘姐姐,等我再練兩年,把力氣和功夫練上來,就可以保護你了!”
孟韻聞言臉色一變,和青幺面面相觑,生怕陶珏察覺出客棧之事,驚擾了家中諸人。
不過陶珏并沒有注意到主仆二人,心思都在手中的劍上,握着劍鞘來回看着。
孟韻知道他是随口一說,這才放下心來。
回想起有來客棧中,李六郎的逼迫、謝輕舟的相助、她冒冒失失前去質問……
孟韻身上無力,軟軟倚靠在車廂壁上,重重地閉上了眼皮。
青幺知曉内情,十分心疼自家娘子。見她疲乏地睡過去,便取出一塊披風,輕手輕腳地搭在她身上。
剛替孟韻蓋好,青幺轉頭,一下子迎上陶珏來不及收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