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一說,孟韻腦中頓時遐想謝輕舟被打的模樣,震驚得唇瓣微張。
的确可憐。
怪不得要讓自己來陪她演戲。
“我會好好配合謝大人的。”孟韻佯裝不解楚容的話,隻得這樣回道。
楚容聞言微愕,幽幽歎氣一聲,無所謂道:“也罷,你們一個二個就裝糊塗吧。”
說着,楚容起身拍了拍孟韻的肩,鼓勵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韻娘,你不妨膽子放大些。不就是一個蘇城縣令嗎,你孟韻娘你也不比那賀蘭梨花輸些什麼!”
“緣分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話音未落,楚容已經開門走了出去,留下孟韻主仆二人在屋中面面相觑。
青幺心中一直看好自家娘子和謝大人,也試探着說道:“容娘子的話,也不無道理。依我看,謝大人對您有心。”
“我心裡亂的很,容我靜一靜。”
孟韻阖然閉上了眼,單手撐在小幾上,試圖理清自幾腦海裡的頭緒。
人道“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眼見的越想越亂,孟韻隻得無奈放棄,根本不敢再去想與謝輕舟有關的事。
甫一聞到草藥香氣,孟韻的視線旋即落在腳上。青幺出言寬慰道:“娘子忍忍,容娘子說這藥還要包上一夜才能拆,現在還不是時候。”
孟韻點頭,輕笑一聲,順嘴道:“是呀,還不是時候。”
也許她和謝輕舟之間,也差了一點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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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豔陽高照。淺金色的陽光照射進庭院時,衙署的門便被“叩叩叩”的敲門聲催促。
老仆匆忙放下掃帚,小跑着過去開門,拉開門栓一看,立即換上一副惶恐之色。
“小人參見郡主,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賀蘭梨花懶得看他,徑直走了進去。身旁的婢女站到老仆面前,睥睨着面前的人,趾高氣昂道:“你家郎君可在屋中,還不快去請?郡主都來了!”
“這就去、這就去。”老仆見賀蘭梨花坐在堂中不動,這才擦了擦額上的汗,忙不疊跑去叫謝樓。
屋内。
謝輕舟正在屏風後系着腰帶,聽完老仆的描述,高俊的眉眼低低壓下,墨色的眸中溢出冷峭的寒光。
謝樓一面遞上玉佩,一面揮手讓老仆出去,“郎君,可要阿樓去應付郡主?”
謝樓冷笑一聲,淡淡道:“不必。我親自去便可。容娘子那邊——”
“阿樓去辦。”謝樓說着,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最重要的是,最好在同時“不經意”地隻會孟娘子——郎君在前廳應付梨花郡主,苦不堪言、艱難應對。
知道謝樓辦事妥帖,謝輕舟滿意地笑了一下。
隻不過笑容像煙花一樣轉瞬即逝。
片刻後,他的表情又恢複了平靜,像冬日冰封過後的湖面,無波無瀾。
謝輕舟走到門邊,看着眼前金光燦燦、紅梅葳蕤,就連枝頭雪都堆薄厚均勻——從沒有如此合他心意。
踏上冰涼的台階,謝輕舟微側身看着謝樓,輕輕地說道:“去吧。”
“諾,郎君。”
阿樓轉身去了楚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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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
眼見謝輕舟姗姗來遲,賀蘭梨花也不惱,看着眼前信步而來的英俊男子,嘴角笑意愈發濃郁。
“你來了。”賀蘭梨花率先開口,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示意他坐那兒。
“下官參見郡主。不知郡主此來,有何要事?”謝輕舟不肯坐,隻是一味躬腰站着,仿若一棵甯折不彎的青松。
“怎麼,害怕我吃了你?”賀蘭梨花起身,欲要拉他袖子,謝輕舟先她一步,一掃袖子坐下。
賀蘭梨花敢來,便是胸有成竹,見他一如既往不識趣,悻悻收回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謝輕舟眉目清冷,始終目視前方的空地,“郡主若想遊玩,下官可安排林澈同往——”
賀蘭梨花擡手,出言打斷道:“本郡主也不跟你繞彎子。大老遠地從長安奔你這蘇城來,為的就是嫁給你。希望你不要不識趣,給我繼續裝糊塗。”
“郡主此言何意?”謝輕舟的目光似有所波動,轉頭定定地看着賀蘭梨花。
“你以為找個人,說一句成婚了,就可以瞞過我?”賀蘭梨花嗤笑,将密信扔到謝輕舟懷裡,“我告訴你,本郡主想查的事沒有查不到的,想要的人也沒有得不到手的!”
“你若是識趣,趁早接下陛下的旨意,我倆歡歡喜喜成婚!否則,抗旨不尊,你謝氏百年的基業,可都要通通毀在你手裡!”
謝輕舟拿着密信草草掃了幾眼,目光越發冷淡,“你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驚動陛下?”
“私欲?”賀蘭梨花仿佛聽到了好笑的事情,好心提醒道:“你我的婚事,是得了陛下青眼的。咱們之間的婚事有多重要,我想不亞于我表姐和謝将軍。”
謝輕舟冷哼,嘲道:“青眼一說,謝某擔當不起。這樁婚事,若論重要,恐怕郡主是為了保住你母親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吧。”
“随你怎麼說。”賀蘭梨花露出無所謂的表情,湊到謝輕舟耳邊,低聲威脅道:“二表哥,我不止查到你騙我,還查到那個韻娘是個和離過的婦人。若是陛下知道你和她攪和在一起,你猜他忍不忍心看自己一手培養的孩子,娶那樣一個女人?”
“滾!”謝輕舟猛得一下推開了她,臉色難看至極。
“郡主!”婢女在一旁驚呼,“大膽,你竟敢對郡主動手!來人!”
“慢着!”賀蘭梨花吃痛,阻止了衛兵的動作,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謝輕舟,我給你一天時間,什麼時候你答應了本郡主,本郡主再離開。”
“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本郡主不介意強迫你。”
謝輕舟藏在袖子裡的手不住摩挲着珠串,電光火石之間,他感應到了什麼,擡頭去看——
孟韻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一臉擔憂。
隻一眼,便深深望進了彼此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