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小越吧。”阿越笑笑。
逐風結巴得厲害,漲紅了臉,半天才說清:“越、越姑娘,聽、聽說你是、是無名大、大俠的親傳弟弟……弟子……”
是了,他也在船上,将談話聽了一耳朵。
逐風艱難地表示,自己少時就無比崇拜孤身入揚打敗大将慕海的無名大俠,欽佩他的勇氣與強大,更夢想學習他的劍術。如果可以,他想拜阿越為師。
阿越很是意外,再次震驚于師父的威名,同時也更加理解他老人家當初避世歸隐的苦衷。
她倒是對收徒有過想法,但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的自己遠不夠為人師表。
無疾在一邊默默聽了這番話,忽然似有觸動,揉着脖子,若有所思。
逐風見阿越有點為難,又面紅耳赤地改言,說不拜師了,隻求阿越指點他一二。
“哈……我哪裡能指點别人。”阿越嘴上這麼講,心中倒是躍躍欲試,“逐風兄劍術如何?”
“一、一般。”逐風憨笑着撓頭。
他絕對隻是謙虛,一個如此結巴的青年,能成為左司馬的親衛,想必有過人之處。
再一追問,果然,北境駐軍之中,若隻論劍術,除祝黎之外,他再無敵手。
這下換阿越沒底氣了,自己還不曾與他人對戰過幾次。而逐風已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且穩居高位。
此刻她才發覺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繼而又恍然想起,下山至今,竟沒再練過劍。曾暗下決心一日不可懈怠……初心都被抛到哪裡去了?
“這樣,三日後,你來找我,我們切磋一番!”阿越頓了頓,正色道。心中暗忖接下來三日定要苦練。
“謝、謝越、越姑娘!”逐風抱拳。
說話間,三人已到達目的地。
祝黎的别院,名“依蘭園”,地處偏僻,遠離喧嚣,坐落于一大片竹林之中,清甯幽靜。據逐風介紹,此處是城中一位富商出錢修建的,祝黎兩年前買下,卻要麼閑置着,要麼給他人借住,自己很少來這裡。
推開院門,有别樣的淡淡芳香随微風悠然飄出,醉人心神。無疾深吸一口,怡然地呼了出來:“不錯。”
這香氣隐隐有些熟悉,阿越想不起來在哪裡聞到過。
園中幹淨整潔,内外兩處庭院裡種植的花草都有修剪,地面灰塵很少,不像是久無人居的樣子。
逐風指了指落了鎖的主屋,說:“那是衛、衛姑娘的房間,她走了幾天,應該快、快回來了。”
“衛姑娘是……?”阿越問。
“将、将軍收、收留的女子,住在這裡兩、兩年了。”
逐風幫他們收拾好房間,帶着比試的約定歡喜離開。偌大的庭院隻剩下阿越與無疾。
在這局勢緊張的邊城之中,難得留藏有這樣一片安甯祥和之地。依蘭園靜谧如世外,兩人身處其中都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人迹罕至的朱羅山,縱使是時光流淌而過也不免放慢腳步,稍作徘徊。
那位衛姑娘将這兒打理得很好。阿越環顧四周,隻覺賞心悅目。
主屋門前有株即将開花的梨樹,交錯枝影倒映在其下一汪清池的水面輕輕浮動。樹上系着幾串銀鈴,最引人注目。
鈴音悅耳,缱绻和煦春風。
無疾的落枕未過午時便好了。飯後,阿越帶着他去尋郎中,得知城中有名的那位老神醫前不久離開了,可能兩個月後才會回來。
無疾的氣色比在玉陽時好了些,表現為嘴饞更甚,走在街上看見什麼吃的都想嘗,讓阿越一度懷疑自己領了頭豬出來。兩人本想各處逛逛,但目前不宜随處走動,隻好采買結束便匆匆回去,此後兩日,很少離開依蘭園。
白晝大部分時間,阿越在院裡溫習劍招,無疾就挑個陽光充足的地兒,坐在一旁觀看。
和在朱羅山時一樣,她練劍時,他就變得安安靜靜,極為乖巧,絕不出聲打擾,并且一反常态,不似平時那般懶散,而是聚精會神,莊重肅穆,眼裡滿是欽佩與向往。
阿越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隻是選擇假裝無視。這家夥擺明了也是想學,但他那身體狀況,應該不能習武。無疾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從沒有提過。
仿佛看着阿越舞劍,對他來說已是無比幸福。
三天時光飛逝,無名之劍十二定式與諸多變招已練習不下百次,阿越絞盡腦汁回想與師父為數不多的對戰,逼迫自己硬生生在如此短的時間另獲心得,小有突破。如此一來雖談不上胸有成竹,至少也能定下心神,從容面對。
到了約定之日,阿越做好了準備,左等右等,卻遲遲不見逐風前來。出去一打聽,才知昨晚城東發現了敵國細作的蹤迹,左司馬的衛隊正在全力搜查。
看來今日逐風是來不了了。阿越心道。這個節骨眼上,沒時間來知會一聲也情有可原……她歎了歎,失落地返回。
一整日,依蘭園照舊安甯,官兵沒有涉足這附近。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原本緊張而充滿期待的一天就這樣平淡地度過了。
蓄積的精力沒能釋放,終歸還是不太痛快。阿越睜眼到深夜,輾轉難眠,索性起身,提劍出門。
既然睡不着,那便再多練練。
月明星稀,滿地如水銀華之中,倒影遊曳,濃淡變幻。一人一劍仿若相融,忘情而舞。庭院寂靜無聲,僅有劍刃接連破空的輕響。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臨近子時,院牆外忽然冒出兩聲突兀的貓頭鷹叫,阿越起初沒有太在意,可隔了不久,又有幾聲傳來,聽着有些奇怪。
她覺得不對,停下來凝神傾聽片刻,外頭似乎有動靜。
過不過時,聲音再度響起。
這下可以确定了,不是夜鸮發出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