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到定遠侯府的時候,天将将亮,掌燈的小厮剛滅了手中最後一盞燈~
府上小厮攔着說待為通傳的時候,她揮袖怒目:“放肆,本宮也不認得麼”
小厮前幾日剛進府,吓得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倒是老管家出來才消了她的氣,片刻尹相便蹙了眉頭走出來:“什麼事啊?大早上覺都睡不安穩”
“父親,能否幫我把那日揭榜給月兒看病的大夫找來”
她帶着步絕塵要入宮的時候,尹閉月攔在了馬車前,示意自己要一起進宮
“胡鬧”尹惠在馬車内按着眉心,正頭疼,她必然是不能讓皇帝的消息半點傳到宮外去的,若是不能治,是要将命留在那裡!
“姑姑!您從小什麼都依着我,我要去”尹閉月半分沒有退讓的意思,依然站在馬車面前,“若是您不同意,今日便從我身上碾過去吧”
“安平郡主!”馬車内的尹惠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這聲稱呼表明此刻她隻是皇後
尹閉月覺得這聲音異常的冷漠,變得陌生!所以這樣的命運,她,不接受!
尹閉月在這聲稱呼之後,跪在了馬車前,認認真真叩首參拜
“皇後娘娘”異口同聲,尹閉月的眼神飄向了馬車後,一席白衣翩翩而來
“還是在下來和郡主說吧!”
尹惠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尹閉月:“先起身吧”
步絕塵伸手将她拉了起來,細心的彎腰替她拂去裙擺上的灰塵,也不擡頭:“郡主還是回府上等着吧,在下回來之後定去府上替郡主施針”
步絕塵轉身的時候,風吹鼓了衣袖,那背影恍惚間讓她覺得像是訣别
恐憂性命之憂!恐憂性命之憂!這六個字堪堪在她腦海裡不斷浮現~
“今日,我一定是要去的!”
尹閉月沒有再說什麼,跟着步絕塵上了馬車,也不看他,抿着嘴像是做了很大決心,未等他開口,她又補了一句:“我要同你一起入宮”
步絕塵盯着她,歎了口氣:“最近越來越胡鬧了”
馬車在道上飛快,尹閉月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提眉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步絕塵,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但嘴角那笑意明顯的就像每日出現的晨光,燦爛奪目!這一眼,四目相對,心跳更像是漏了半拍
“跟着來做什麼呢?”
她早上路過書房時,尹相與管家正在說這個事
“如今東離皇室就如這風雨裡破碎漂浮的孤舟,随時會被傾覆~南盟,北赤兩國近些年滋事挑釁,東離到底是忍了!”
“相爺是否要~~相助”
尹相擺擺手:“我那女兒性格剛硬,過于要強,偏我那外孫不成器,東離怕是氣數将盡~如今若是皇帝病了,皇後執掌大權~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可有回府的?”
“尚未有一人回”
“我這女兒為了東離江山,也着實操勞,今日若不穩定百官之心,她是斷然不會放他們離開的”
“若是……”管家沒有說下去
“恐有性命之憂啊”尹相歎了口氣!
若是皇帝藥石無用,為穩百官之心,安萬民之意,皇後執掌大權,穩固朝堂,隻得對外宣稱皇帝無事,到時候知情人士必是留不得~
皇城内,隻有權欲,從無自我~有的隻是殺伐果斷~
尹閉月蹙着眉頭,将她聽到的話還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步絕塵,說完她便握着他的手:“我隻知道,我擔心你有事!害怕你有事,不想你有事,我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就過來了,還好我趕上了”
她在,也許還可以保得住他吧!
步絕塵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輕輕握着:“放心,不會有事~”
不管是不是寬慰,尹閉月此刻覺得心安:“你一定不信吧!雖然你上次說,你未曾識得我,但我依然覺得你是故人”
皇後歸來的時候,一衆臣子未有一個離去!日上三竿正是曬的時候~皇後推開了伏羲殿的門,一道強烈的光刺人眼眸,近身的太監,太醫在那逆光裡恍若看到十七年前的那個翩翩少年親王,很多人甚至揉了揉眼睛落在那襲白衣身上~最終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皇後掃視了一圈:“太子可有來過?”
“回娘娘的話,太子不曾來過”
尹惠閉上眼睛,那面上顯然已是不悅:“還不快去叫來”
步絕塵覆手站在龍榻前,斜眼隻盯了一眼塌上雙眸緊閉,毫無半分血色生氣之人,鬓間微白,同這臉色一樣,他盯着不知名的某處萬千思緒,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裡說不上憎惡,同情,憐憫還是蔑視,最終隻剩冰冷
尹閉月與他并肩一處,擡眉看他之時以為自己眼花了,那一瞬間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裡迸發出的強烈情感,她想了很久,最終她想到了兩個字:仇恨
她伸手拉了拉他袖袍裡的手,那隻手很溫暖~也許自己看錯了吧
他看向她的一瞬間眼神恢複了深邃的溫柔,在袖子裡握緊了她的手,半分寬慰,半分心安
她退了下去,同她皇後姑姑站在一處
步絕塵方才坐下,搭着皇帝的手脈,體察脈象變化,紊亂且氣弱,髒腑功能受損,是中毒症狀……
步絕塵若有所思,隻撇了一眼地上七七八八跪着的太醫,眼裡是看穿一切的冷靜:這一個個都隻想着保項上人頭罷了
皇後立刻問道:“怎樣?”
“操勞過度,氣血攻心,休息便可,氣虛血弱,可從飲食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