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知，主子說，若是遇險便……便……”

“便待如何？”

“投誠！”

伏離吸了一口氣，然後揮了揮手，披上風氅走了出去，正巧碰上同未入睡的慕天仁

“慕将軍，是憂心戰事？”

“東離如今已不是當年，此戰，的确兇險”

“那慕将軍呢？”

慕天仁一愣：“自然也不是當年！”

“我知你父親心願，也知無可厚非！如今我是攔不得了，大概也幫不上忙，我不能看兩國皆亡于我手。”慕天仁怔怔望着天邊殘月，快入九月了！

伏離轉向慕天仁，他的輪廓依然剛毅，鬓角卻也開始斑白，他的這番話伏離聽聞一點也不驚訝，他隻是驚訝他會同他說，竟然像是準備魂滅望赤，再不願看之後東離滅國時難以抉擇吧

刀光劍影，兩軍之戰，誰又不是将頭顱系在腰間死裡逃生

究竟是殉的哪國？他一時間恍惚，卻也未開口，他相信他還沒說完。

果然，慕天仁見他未開口，又悠悠道：“開跋那日，我見小女似乎鐘情于你，我亦知你我身份，身上背負的東西，但她不知，我存有私心，并不希望她卷入其中，願她永不知曉！你……可不可以不要傷她！”

他用可不可以，這樣略帶祈求的語氣，便是内心再堅定，伏離還是被觸動了：“将軍會錯了意，慕小姐傾心之人并非在下，但我也應你，不會将過往種種告訴她，若有需要，定護她周全”

“饒是如此，便受老夫一拜”他說完便拱手一拜，伏離也不攔着，受下這一拜，替西昭一千多亡魂受這一拜，替之前莫名恨意受這一拜，這一拜之後，他念及那女子，内心竟然覺得輕松了起來

爾後，慕天仁又道：“那丫頭是愛而不自知，我看的明白～還望伏公子不要忘記今日承諾”

伏離一笑：“這一戰是勝是敗，我都帶将軍回去”若是慕天仁身死，慕玄必然如受五雷轟頂

見慕天仁滄桑背影，伏離心裡第一次産生無力感：“慕老将軍，留步”

慕天仁身形一振，嘴角溢出微笑似是滿足，他們離營帳有些距離，他便開口問道：“慕老将軍能否告知，當年為何叛國？”

這是他父親沒有與他說的，他不知道父親是否知道，但是他此刻想知道，因為慕天仁說的愛而不自知！

他想，他方才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的問題如今也明白了，愛而不自知，大概他也是吧！

原本他們身上是背着國恨家仇的雙方，就像兩塊磁鐵，吸引又排斥，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權衡利弊，愛不會～

愛而不自知，情不知所起，卻來勢洶洶，讓他沉淪又清醒自知的不斷矛盾着

那一夜，慕天仁與伏離在沙丘之上，從星星垂幕坐到旭日初升，像兩座雕塑

大戰，便在這三日之後如期而至

一聲号角，響徹方圓數裡的營帳，十萬大軍黑壓壓的站成一片，三聲戰鼓之後，主帥升帳，慕天仁手持帥印，登臨高台，三軍将士勢氣高漲，聲震八荒

“今日于點将台，點兵三萬開跋，迎首戰，分三軍，每軍萬人，着左右将軍領兵一萬兩翼進攻，着副将慕衛領兵一萬中路直取，餘下七萬皆聽監軍号令”他看向伏離，喊道：“接帥印”

所有人皆是一愣，包括慕衛和伏離

“接帥印”他于高台之上又莊重的喊了聲

若是将帥印交與他的手，便是将十萬将士的性命交與他的手，這擔子太過沉重，而将士亦是擔心，畢竟伏離連行軍作戰的經驗都沒有，陣前執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合

伏離抱拳道：“帥印在下接不得，我便接下慕将軍的任務吧，那一萬士兵我帶領前去，軍中不可無主帥，如今敵寇在前，我做為丞相之子，三軍監軍，亦沒有退縮的道理，我心意已決”

伏離翻身上馬，勒住缰繩，戰馬長嘶，揚蹄立定，他振臂一揮，一萬将士随他開跋，那氣勢頗有王者風範

浩浩蕩蕩的軍隊，如綠色的汪洋漫在天地間，走的不急不緩，不緊不慢，沉靜的臉上透着堅不可摧的信念，猶如排山倒海般的迅速蔓延至北赤帳外

那一戰，東離殺了北赤措手不及，北赤一萬兵馬全軍覆沒～東離士氣大振，于戈壁荒漠的帳外喝酒豪飲

一月有餘，一封平安的家書終于送達京城

第一戰，勝！

東離北方小鎮，戚夜昭捏着這封戰報，看不出情緒，送戰報的人頭埋的很低，伏在地上不敢吭聲

良久，戚夜昭道：“由着他去，不過拖些時日罷了，吩咐下去，需得保少主平安，其餘我隻要結果。”

“是～”

戚夜昭捏了捏眉間：沒經曆過挫折的确很難成長，需要給他加點料，這世事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簡單

他想給他上第一堂課：這世上很多事，不是自己盡力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