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多時,帝江從院外走來,一襲祥雲黑底的華袍,身後跟着幾個身着武将袍子的小将,兜着箭把,箭夾,東院的走廊盡頭有一方空地,隻修了一座涼亭,院角擺放了些花草,平日裡是塊舞劍的好去處!在牆角豎了三個箭把,南牆邊上架起了放箭羽的木架,涼亭裡置了茶幾,擺放結束後,小将們退了出去,隻留下他們三人
琴音繞着走廊過來,先前開了窗,心下了然,見将官門退了出去,便先行走了過來,行禮道:“公子”
帝江又往走廊看了看,逐日拱手:“我去請姑娘”
慕玄來時,觑了一眼,那嘴撅的老高。隻見浪雲拉弦開弓,一隻箭射的頗有氣勢,定睛一看,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過來”帝江示意:“過幾日春獵,你連箭都不會,叫人笑話,同琴音一起學”
浪雲站在了中間靶位,慕玄居左,琴音居右,帝江同逐日一道,坐在涼亭裡喝茶。
慕玄托着弓身,姿勢擺開,三人一道未開弓時自成風景,一旦舉弓,嗖嗖兩箭射了出去,都是正中!隻有左邊這一箭像放了個啞炮,在腳前彈掉了下來,弓弦隻嗡的一聲連半分震顫都沒有~
“公子這茶,怕是喝不安穩”
帝江也早已将畫面都攬在了眼底:“琴音之前同你一道學的藝?”
“嗯~到底女孩子家,對這些舞刀弄槍之事不上心,當年教導師父看她通音律,後來讓她專修了音律,除了琴,鐘,铎這一類的樂器也有涉獵,臂力當是可以~”
帝江觑了一眼杯中已經被泡的發胖的菊花,扔下了茶盞,信步朝慕玄那邊走去。
慕玄射了兩支隻覺胳膊酸脹,再擡手的時候半耷拉着弓,身後一人将她環住,左臂牽引着她的左手握在虎口處,右手取箭扣在她的手上捏住箭尾,輕柔的引弓,将箭弦拉滿,叫她目視前方,眼,箭,靶成一線,耳旁嗖的一聲箭勢如破竹,噔的一聲像是要穿透靶心
琴音放下箭,和浪雲一起離開
慕玄耳根發燙,心下也止不住高興,抿着唇不做聲
“會了?”耳畔傳來帝江的聲音:“射箭之先,需形端,志正,凝神,淨氣,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塵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她點點頭:“懂了”,實則糊塗!
“你懂什麼了?我看你是色變目瞬”他将弓箭取下,丢在一旁:“蠢笨,也沒指望你能學會”
……
三月初十,天氣大好,晴空碧洗,雖有些清寒之氣,卻也怡人,滿山松柏成林,一抹薄陽于林間,雲且散開,林間仍有皚皚白雪,但積雪淺薄,不足以令馬足裹前,此刻,羅千乘于林莽,列萬騎于山嵎,正是北赤皇家春獵時分
邀請的是滿朝文武,同宗皇室也攜了家眷子女一同參與,北赤尚武成風,皇室宗女會武功工騎射也不是奇事,是以隊伍裡不少宗室子女也着騎射裝扮,舍棄了長裙外褂,頗有巾帼不讓須眉之風
山谷平整處,設了春獵看台,正中最前方坐着赤炎,心情頗好,今日也着黑色獵甲,束黑冠發钗
帝江隻攜了慕玄和琴音,身邊跟着浪雲和逐日,這是慕玄過了兩個月後再一次見到慕衛和念夙執,慕衛剛奪了兩座城池,目光堅毅的立在一處,擢提鎮南大将軍,兵馬他一概未要,東離原先散在各營的慕家軍紛紛叛離,一時之間,慕衛手下也有了三萬之衆,每城派駐了一萬人,這三城離的近,呈守望相助之勢!
這一舉,讓霍之年刮目相看,本也是軍功受封之人,不拘小節,一來二去之間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二人研席兵法,對于行軍作戰,巡城布防,排兵布陣,往來切磋是常事
飄忽不定的武将最羨慕閑适安定的生活,别看他們功勳卓著,排面行頭很足,到底也是尋常人。霍之年曾對慕衛說:大丈夫行軍在外,過的是刀間舔血的日子,成家立業不容易,要好好待人家姑娘,屆時還要讨杯喜酒喝
原先他也有一個發妻,行軍在外不得照顧,難産死了~留了個姑娘,他也沒有準備續弦的心,單着幾年也習慣了~
慕玄覺得這是個頂天立地,俠肝義膽之人,應襯了那句:仗義多為屠狗輩~
帝江說:用詞不當
她想:話不算糙理更不糙。霍之年初生于市井,後發于卒伍~屠狗輩乃是概述,你和我較什麼真?
可是這樣的一個明晃晃頂天立地的将軍,最終也死在了這個“義”上~
若是一切如人願,這世上大概就不會有遺憾二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