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宮中對弈瞧見,慕玄并不知曉不世钗!惶然現世,怕是有人刻意為之
若是不涉及滔天的權勢,累世的财富,不世钗也隻是一隻普通的钗!也許當年東離西昭都見過這隻钗,但找不到潛龍淵的地宮,它着實普通。那日在範陽,帝江已經認出了這支钗
她闖了進來,亂了他的章法
星空迷離,風吹影移,庭院内樹枝倒影破壁,斑駁了一地月色,将帝江的身影投在了牆上,黑漆漆的,樹影斑駁映照在他臉上,勾勒出聖人的面龐
慕玄常想:明明長了一張聖賢面孔,讀了五車聖賢書,卻張口閉口不做聖人!不做聖人,那做什麼呢?
東院裡間或傳來琴聲,彈奏的是他那日親手教她的《廣陵散》。确實難了些,但她已然彈的很好了,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揚,直到身後浪雲聲起:公子,準備妥當了!
下午時分接到了赤炎傳來的消息,和自己料想的分毫不差,要是能從赤木嘴裡問出點有價值的東西,何至于當日宮變發生的如此輕易。
他不是在等赤炎的消息,他要的消息等不到,而他知道的消息遠比他們兩個要多得多。他隻是想給自己一些時間想想之後的路怎麼走!又或者他壓根不想離開北赤,離開相府,因為這裡有他在意的人
這樣的念頭他隻閃過一瞬,還未來得及抓住什麼,便被壓了下去!
……
逐日在屋内焚香煮茶,爐上的水翻滾冒着白氣,帝江在書房撐手閉目,顯然在等人,果然門外小厮不多時便來提前通傳,說是馬車已經拐角快要到門口,逐日起身提前離開
赤炎離開留侯府後吩咐車夫直接改道去了相府!到後也不等通傳接駕,隻叫前來迎接的逐日直接帶他去找帝江
從前院到書房,穿過了長廊,相府如今風景正盛,卻半分未落入這位帝王的眼中,隻覺此道漫長
他将原先準備好的茶盞推給了他,叫他嘗嘗今年春季的新茶
赤炎蹙眉,看了他一眼又盯了這還在冒熱氣的茶,覺得古怪:“朕哪有心思喝茶?”
“不過一則消息罷了”他撚着茶蓋:“皇室間難道還是秘密?”
雖說口耳相傳,看似一條線的秘密,可難免私心作祟,便如北赤先帝一般,是以每個皇室或多或少皆有耳聞,即便沒有親眼所見,亦可憑借蛛絲馬迹有自己的推測
或許是他的這句話太過輕松,顯得過于雲淡風輕了些,并不大在意,給人成竹在胸的感覺,赤炎壓下了情緒問道:“你有計劃?”
“沒有”
這句話在赤炎耳裡卻像是一道驚雷
若不是涉及不世钗和慕玄,赤炎都要輕蔑的笑了出來,皺眉道:“沒有?不世钗銷聲匿迹了這麼久,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必有所圖!”
他才擡起一直低垂的眼簾,平靜道:“那你知道什麼消息了?也是,卷入紛亂是你北赤的江山。”
他若是想避世,憑他的能力,半點問題沒有!
赤炎抿了唇,他這句話掐了他的痛處,忍無可忍的情緒逐漸在面上顯露,聲音也陡然大了起來:“亂的是整個天下,危及的是黎民百姓,你覺得有人能置身事外?你鋪路多年,真的舍棄的下嗎?”
屋子很暗,明明滅滅的,他站在光裡,衣不帶水,八風不動:“陛下若是有個心尖上的人,便不會這麼問!”
有了羁絆就會束手束腳,無牽無挂方能無所畏懼,在遇上她之前他已鋼勁難折,但如今似乎又覺得他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東西,他一點也不在乎
“朕怎麼沒有?”他這話一出,連自己都怔了片刻,又後悔說出這樣的話,隻能換了方向:“你應該沒有忘記朕在奏折上寫也給你的話”
天下明君!他要做天下明君!
“與我有什麼幹系?”
他仍是望着他,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他聲音不大,恍若沒有受到赤炎剛才情緒的影響,讓這句原本寡恩無義的話聽着也不那麼冷酷無情了!
這樣的帝江他太熟悉了,作壁上觀,或許這才是帝江
“當真無關?”赤炎目光如炬,随即也緩了聲:“尊主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那便當朕做一回小人罷了!朕霸業未成,絕不放你走,若是不世钗消息一出,你覺得天下會怎麼樣?”
“你威脅我?你怎麼敢?”
這話一出,赤炎有點想笑,究竟是怎樣高傲的一個人,才會對待君王也半點不想低姿,他還沒笑出來便先咳嗽上了,咳了一陣才緩下來:“也許以前朕不會,但你忘了,有軟肋剩下的隻能是妥協,若不想妥協,要麼除去軟肋,要麼就要做那至尊至強的人,叫人成服,不敢拿捏”
他話将落,信步與他并肩恍若一雙良璧!黑袍在紫金龍袍的映襯下,竟然毫不遜色
“相爺,功未成,身難退”
你愛半壁江山半壁錦色,我愛半醉浮生半醉白頭。
赤炎起身要走,臨跨出門時頓了頓道:“那慕玄呢?無關嗎?”
帝江抿了唇線,這個表情多半是心情糟糕的體現:“我不喜歡有人拿她挑釁我”
不管是誰,就如同拿捏這則消息興風作浪的,他也讨厭!
談話不歡而散,與其兩個人靜默對峙,拔刃張弩,不若回去……
嗯,睡覺!!
赤炎的确是這樣想的。他能說的想說的都在臨走跨出門的那一刻說了,就那麼兩個字,一個名字就抵過了千言萬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