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覆蓋,比往年堆深了許多,無人處,踏進去可以沒了整條腿,西風卷着幹冷的雪屑子,将天與地連成了一片
慕玄宿在帝江的書房内,随意翻着他随身帶來的書籍,寒風鑽着縫隙呼嘯作響,屋内滾了炭倒也不覺得冷
公衙的大門卻是忙成了一團
帝江在門口下了馬,回望一路,雪上的馬蹄印大多又被翻蓋
“公子~”逐日掃了一眼裡面:“姑娘到了”
正欲踏足,街道之上有人由北縱馬疾馳,馬蹄甚至都有些滑,怕到門口缰不住,遠遠的便扯了繩子翻滾下來,動作很迅速就是有些狼狽,一擡頭發現帝江也站在門口:“先生~”
“什麼事?”
“城北有些民房,雪積的太厚,塌了”
“民衆怎麼樣?”
風刮着肌膚如刀割,他搖搖頭:“塌的突然,好在是白天,我帶着人已經在現場清理了,就是聽說其他也有幾處塌了,這大雪天……”他說着歎了一口氣,吐出了風裡吹來的雪沫子
逐日望了帝江一眼:“公子先去看看姑娘,那邊我去處理~”
“不差這一會兒~”
“帝江”門廊内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帝江忙轉過身往,這一眼便看見公衙正廳的大門上立着一個人
鳴玉比節,幽蘭争芬
他想過無數個與她再見的場景,想過她的怨憤,開懷……種種場景,卻沒有一個如此刻這般,就是這兩個字令他神魂俱顫
他一個悖逆行于世道的幽鬼,遇到她這個對他百般維護的人,在他黑暗的人生中撕開了一條口子
她牽着他,站在了光裡,也想把這份溫暖傳給更多的人
兩人于風雪地裡,站的不過幾丈距離,卻有一種立在世道生存縫隙裡隔世對望的恍惚
她太想太想他了
她終于可以哭了
這一條掃淨積雪的道上,她跑的并不艱難
這一段路,不再需要她一個人走
他們在庭院中央相擁,在萬物淨白的世界裡靠近彼此
門外的人也不知為何,竟然都覺得一股暖意湧上了心頭,彼此龇牙咧嘴,互相推搡着越走越遠
“帝江,我好想你”
“我也是~”
“帝江,我要哭了”
“好”
“帝江,這是我容你的最後一次棄我”
“好”
她忽然擡起頭:“你承認這次你棄我?”
“哪個氣?”
她吸了吸鼻子:“帝江,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怪你~我遊曆一圈,看到了那些有名有姓的三萬人,反而很珍惜這樣的時光”
此後的一段時日,慕玄都一直呆在忻州城,同他們一起,在雪災裡修葺房屋,那是她以往日子裡都不曾見過的帝江
他撈着綁起的袖子,站在房檐屋頂之上一片一片的累瓦,慕玄則會站在空地裡擡頭仰望,待他下來給他遞上熱茶,空的時候也會上去同他坐一坐,看看這忻州城
連日的暴雪似乎在這些人連日的對抗裡銷聲匿迹了
帝江揣着九星昨夜送來的情報,站在燈下沉默,油燈将要燒盡他終是走了出去
風卷着樹枝拍在素窗之上,慕玄盯着這些亂影,心理不舒暢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帝江站在門口,似乎有心事
慕玄翹了一眼外面,數九隆冬,外面真不是人能呆的,縮回了頭,順道将帝江拉了進來
慕玄哈着氣,見他着衣單薄,緊張問道:“出事了?”
“師父去了!”這是帝江除了拜師學藝那晚的第一聲師父
慕玄眼眶一紅,眼淚就從眶裡滾了出來
“慕玄,人可以掙命,但是不能抗命,師父在壽延之上,你已經掙過了!師父給你留了信”
“吾兒,慕玄:
展信如晤!不知你在外一切是否順利,然觀你意志堅定,行事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