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秋汛沒有給民衆帶去太大的災難,但西北、西南邊境的沖突不斷愈演愈烈,百姓在震驚中慌亂不已
亂,就是亂了,即便長江、黃河幾經治理堵漏終于有了平靜東流的機會
慕玄從帝都向西北而去,一路破敗,流民四起,戰事起,她卻再也沒有想管的心
她在荊州遇到了應飛揚,荊州的災情在他和梁志的配合下,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他本該在災情結束之後返回帝都,做上京城裡的官,但他連上四道奏折,自請囤守荊州,原本的荊州刺史乘了他的功績遣調回了帝都,應飛揚領了荊州刺史的銜
荊州在應飛揚的治理下仍是緊緊有條,成了這亂世裡為數不多的太平景象
深秋的風如刀刮,又接連下了幾場雨,冷到城内的百姓都不願意出門
登上荊州南門城樓,遠遠的能看見長江
城牆之上設有甕城,新建了諸多炮台,戰屋,防禦體系十分完備,易守難攻,一看就是出自應飛揚的手筆
“帝都繁華,不比在這裡日曬雨淋來的舒服啊!上京城的官,多少人都求不來這樣的運道,你不覺得可惜嗎?”
應飛揚站的筆直:“那姑娘為何還要離開帝都?”
慕玄先是一怔,緊接着撲哧一笑,卻是沒有接話
他以為慕玄不會答他,即便不答,他也懂得
不久風裡便傳來了慕玄的聲音:“因為我的心不在那裡”
答案在應飛揚的意料之中,他并沒有驚訝,反是有一絲欣慰,眼也尋着去看遠處飄渺的長江
“姑娘接下來什麼打算?”
城牆的風有些大,慕玄捋了捋頭發:“再去忻州城看看,去黃河邊吹吹風,然後回蝶谷去,給師父養老送終”
她的聲音柔靜,有一種跳脫世俗的歲月靜好之感
防城司的小吏從遠處迎風而來,吹的衣袍翻飛,慕玄擡起頭跟着望了過去
小吏耳語了幾句,便下去了
應飛揚聽完垂眸沒有說話
山雨欲來風滿樓,荊州城此刻的甯靜又能維持多久!從太平日子到城破家亡的反差反更傷人,他尚有能力保住這一方城池還好,終有一日無能為力之時,他這道外力不足以修複任何人内心的傷痕
有朝一日,若先生舉兵,飛揚願為先生馬前之卒
可是這樣能夠修補内心創傷的男子不在了
遺憾吧!先生
吾心歸處,觸手不可及
也許是風吹的太久,慕玄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城上風大,下去吧!”
慕玄沒有追問,剛才那一陣沉默裡他到底在想什麼
下城樓時,應飛揚跟在她的後面:“忻州亂了,姑娘還是不要去了!”
“有蝶谷的護着,出不了事”她下城樓走的小心翼翼,遠沒有登城樓時來的快:“也就遠遠看看~”
他尚不知如何自解,也就沒辦法去解慕玄的心結,所以他沒有再勸什麼
荊州城内,偶有過路的人,都會和他親切的打招呼,他也會禮貌的回話
“應大哥,若是讓你遠遁避世,舍了這一身虛名,隻圖餘生安穩,你願不願意?”
應飛揚未思考脫口而出:“不願意”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習慣了,舍不下這一城的百姓”
“那你可知道,這戰火也許有一日會燒到荊州城,也有可能,在這裡會等來上京城的一道旨意,到時候你如何選擇?”
慕玄想的明白,那四道奏折是奏在了離旭堯的心上,是他想将應飛揚放在這個位置上,以圖天下
風将慕玄的話吹的有些散
他仍是答的很快:“我忠的不是君王,我忠的是百姓”
慕玄終是擡了頭:“憐待天下。隻是不知道,這亂了的世道,還有多少人擁有這樣一顆真心,為了在這世道中救更多遭受困厄之人”
應飛揚并沒有回話,隻聽她又繼續道:“你比我勇敢,在自己不認同的世道上,恪守本身,修身養性,做還能做的事”
說完她自嘲的笑了笑:“我甚至想去見見那些所謂的叛軍,亂軍,内部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應飛揚一怔:“姑娘,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慕玄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哪兒能~”
說完兩人又沉默了一陣,陷入了各自的思考中
日頭開始西斜,城内四方升起了炊煙
慕玄走的那日,對着這座兵家必争之地的荊州看了又看
庶民從不在乎誰是帝王,他們隻想安安靜靜地在世道生存,有可能的話是一日比一日過的好。但是将士不一樣,他從最開始的歸屬便是立場,會記得失敗的恥辱,以及被侵占的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