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同感覺很有意思,笑着問:“他怎麼不找我父親?”他雖然是章家的嫡長孫,章家的掌權人還是父親吧。
更何況,正兒八經論起來。章景同還沒入仕。怎麼求官求到他這來了。
環俞冷不防開口說:“許是他求不到章大人面前。這才找到公子這了。”
……
那就更奇怪了。
他們非親非故。松衡遠為什麼覺得一塊玉佩,就能讓他去向父親開口求情?
章景同打量着手裡的玉佩。
白玉做工精緻,符紋上隐隐有篆體的‘閑百忍’三字。
閑百忍是祖父祖母常用的閑章。後來打出了名氣,就托工部下的制坊特制了一批閑百忍字号的小物。平日隻打賞給親近的人。
章景同摸出是藍田玉。思來想去,拆開了信。
懂了。原來是姻親之物。
章景同得知玉佩是從陶家來的之後。好奇的問:“松衡遠是不是沒有兒子?”
焦俞打聽這些旁門左道的消息很有一手,“是,松大人有一妻三妾。生了六個女兒,全是金花。”
那章景同明白了。
河南陶家很多年沒有女兒了。會很喜歡這樣的兒媳的。
河南陶家一連四五代都是多子少女,甚至多子無女。不光嫡支,旁支也是如此。簡直跟中了邪似的。
就像沒有兒子的人家盼兒子。沒有女兒的人家,還是一連幾代都沒有什麼女孩兒的。女兒家就更珍貴了。
陶家不同其他世家,特别喜歡和那些女兒多的人家結親家。就盼着家裡能多幾個女兒。
且不說物以稀為貴,多喜歡多稀罕。陶家是中州王,震懾西北。是前首輔章年卿的外家,急需擴大姻親血脈。光從利益角度來說,陶家都希望多幾個小閨女。
可是天意弄人。大概子嗣上就是越盼什麼越不來什麼吧。陶家到現在也隻落地了一個嫡支旁系的小女兒,還在襁褓中。還是一對在外地為官的小夫妻生的。
于是陶家長輩就猜測,大概是風水地緣問題。把陶家幾個嫡支的新婚夫妻都支到他鄉去走親戚。
——陶家不缺兒子,卻很缺女兒。
近年來,陶家唯二的兩個姑娘。一個是陶金海的親女陶茹茹,一個是陶茹茹的幼女章青鸾。前者嫁到了章家,後者是當今皇後。
如果抛開章青鸾這個外孫女而言,陶家嫡系九十年來隻有陶茹茹一個正經女兒。其他都是光頭小子。
不過松衡遠信中提到的女婿名字,章景同并不眼熟。應該不是什麼嫡系。否則他至少應該有一點印象。
陶家和章家是血緣姻親,還綁定着政治關系。這些年走動很親密。
章景同作為章家嫡長孫,對陶家嫡脈的叔伯兄弟都很熟悉。他們的姻親也熟記于心。
章景同斟酌了片刻,拿定主意。
“不見。”章景同把玉佩和信遞回給焦俞,說:“把信寄回京城。讓母親出面,就說我還在讀書。松大人是地方大史,這種事找我個孩子不太好。”
見了他還怎麼去尹豐手下做師爺。
章景同暗暗嘀咕,立志要把自己打造成個尚在進學的孩子。
焦俞嚷嚷說:“大少爺你這也太敷衍了。誰不知道你早就進東宮行走了。”
“不過是搪塞。還管理由好不好。”
章景同不以為然。他要是想正經拒絕,就找父親出面了。
焦俞撇撇嘴,沒有再多說。反正這個松衡遠和他也沒關系。他幹嘛當說客。
倒是一旁的環俞若有所思道:“大公子要赴任的華亭縣衙,縣令尹豐就是這位松大人的學生。被松衡遠視若半子,松衡遠在京為官時很得譚宗賢賞識。後來劉宗光倒了,劉黨被血腥風雨的清算時。他還能從譚宗賢手裡讨一份任命書出來把尹豐送走。”
章景同覺得這師生兩很有意思。師父是譚黨的鐵杆,學生卻攀附着劉宗光。這麼說,當初這對師生在站隊前就結盟了?
章景同笑了一笑。突然覺得自己選對了人。“在尹豐手下做師爺肯定很有意思。”
這對師生不僅特别會左右逢源,還是個愛兩邊下注的牆頭草啊。
這時,幾道略帶羞澀的目光穿過半簾落在章景同身上。
風中傳來歡愉的笑聲,幾個帶着白紗墜帽的女子在仆婦和下人的簇擁下離開。豆蔻年華的少女爽朗大方回頭,目光難掩欣賞。
章景同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憎,若有似無的戾氣讓身邊服侍的人心駭。焦俞環俞見了立即擋在前面,一個放下半卷的竹簾,一個把門邊的屏風搬到章景同這邊來。
大公子最讨厭女子貪婪的趨勢。
自打章景同過了十二歲之後,滿京城的婦人女眷,未出閣的少女看他的目光都是貪婪而觊觎的。沒有一個婦人不想把女兒嫁給他,沒有一個姑娘不把他視為夢中情郎。
章景同英俊漂亮,家世也好。最關鍵的是還是和太子一起長大的,如今雖未正經出仕。卻已經是東宮輔臣,在宮裡和朝廷裡都能說的上話的功勳少年。
可炙手可熱的背後,卻是毫無真心。章景同身上有太多讓人觊觎的東西了。幾乎靠近他的人都是身懷目的。
自打皇上封了章家爵位。章家成了奉國公家。
章景同就更被人惦記了。——人人都知道,嫁給章景同,生下的長子落地就是一個小章國公的爵位。誰能不想要呢?
這種炙手可熱,章景同有種憤世嫉俗的冷淡。
擋住了門外觑視的目光後。章景同臉色才好看些。焦俞和環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松口氣。
不過又開始發愁起來。
大公子于人界限這麼防備,何時身邊才能有至交好友,紅袖添香。難道大公子這輩子除了太子和建由候世子這兩位表親手足。這輩子注定再無親密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