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幽幽的說道:“其他事倒也罷了,可若是與益州之事有關,所謂做賊心虛,此事一旦鬧将出來,想來梁王近期,應是無暇顧及其他了。”
徐懷瑾聽了半夏所說,眉心緊蹙。此法縱然能牽制梁王的注意,卻有些弄險。梁王乃皇室宗親,代表了皇家顔面,肆意編排他,豈不是掃了皇家顔面。一個不好,那罪名可不是他二人吃罪得起的。
“姑娘此法甚好,可把這等秘事搬到戲台子上,會不會有些不妥。”徐懷瑾委婉的提醒半夏。
半夏莞爾道:“先生放心,我自是知道其中忌諱。等我将話本子寫出來,請先生檢閱就是。隻是…”半夏眸光流轉,看着徐懷瑾笑道:“牡丹亭能名聲大噪,除了故事新奇外,它典雅秀麗的唱詞占了泰半功勞。再譬如有的話本子故事乏陳,卻能以開頭的詩詞聞名于世。所以…此事還需先生相助。”
徐懷瑾聞言,眼底漾過一絲潋滟的笑意:“故所願也,不敢請爾。”
兩人議定了對策,徐懷瑾起身告辭。走了兩步猶豫片刻,回過頭悄然告訴半夏,送信回來的人是天冬。聽聞是天冬,又知道他安然無恙,半夏心底一松。明白天冬此時不宜露面,隻托徐懷瑾好生照顧。
而後半夏就去回了晉王妃,将手中所有事務都托給了采荇。之後一連幾天,閉門不出,很快就将話本子寫成了,連忙讓小厮把話本子送去外院給徐懷瑾。
徐懷瑾拿到書稿,驚訝半夏這麼快就寫成了。翻開書稿,前面的字迹還算娟秀,越到後面就越發的潦草了。其中還有不少塗改的痕迹,想來是經過反複琢磨過的。
整個故事讀來是講:前朝時,蘇州有一員外姓沈,家裡世代做生絲生意,積累了萬貫家财。沈員外有兩個兒子都是一母同胞,長子名沈晔、次子名沈昕。沈晔年長沈昕五歲,沈昕未長成時,沈晔已經在幫忙家裡的生意了,而等沈昕成人沈晔早已是獨擋一面了,由此在他心底已經将家業視為己有。
沈昕自幼聰慧,很得沈員外喜愛,成年後更是聰穎過人。沈員外便安排他如沈晔一般學習管理自家生意。不想這沈昕竟如陶朱公再世一般,精通商賈之事,原本一個年年虧損的鋪子,經他之手短短數月就扭轉盈虧。這讓一直來順風順水的沈晔,對這個弟弟頗感威脅。
江浙一帶自古桑蠶業興盛,幾乎家家種桑養蠶缫絲。大小綢緞,生絲商人不知凡幾。
這一年得蠶娘娘庇護,桑蠶産量百年之最,本該人人歡慶,可市面上的生絲價格卻一路走低,跌破了曆史。使得桑蠶市場,一片愁雲慘淡。
就在這時,從金陵來一個生絲商人,名賈銘,竟以尋常價格,大肆收購市面上的生絲和農戶手裡的蠶繭。衆人皆不解其意,卻也為手裡的生絲脫了手,長舒了一口氣。
可就在人們争先恐後的将手裡的生絲出手時,不知從哪刮來了一陣風,吹來了一個令他們捶胸頓足的消息。往年桑蠶産量與江浙不相上下的巴蜀,今年因大旱使得農桑凋零。往常入蜀的綢緞商,今年隻得轉道來江浙收購生絲。
此消息一出,市面上的生絲立馬緊俏起來,價格也被不斷推高,無數商賈開始大肆囤積生絲,預備大賺一筆。尤其是那些先前已将生絲出手的商賈們,一個個悔不當初,更是玩命的屯。
沈晔也跟風囤積生絲,銀子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的才是傻子。可沈昕卻覺得事有蹊跷。年初确有巴蜀大旱的消息傳來,可關于巴蜀桑蠶減産之事現還隻是傳言,并無實證,哪裡就能貿然行事。
沈員外雖然也覺得此事風向轉變的太快太急,透着些許古怪。可眼看着大家都在囤積生絲,他心裡還是跟貓抓似的。沈昕磨破了嘴皮子還說服他,隻照常收蠶繭。
而沈晔隻覺得沈昕是在故意與他作對,認為沈昕不過誤打誤撞盤活了個鋪子,就要在他面前充大,心裡更加不滿。
兩個月後,市面上原本堆積如山的生絲,幾乎都被收入了囊中。可預想中大量湧入的絲綢商人,卻是左等右等也不來,人們坐不住了四下打探消息。這時發現最先囤積生絲的賈銘卻是沒了蹤迹,四多方打探後才知道,數月前他借口老家有急事,一股腦将手裡的生絲都抛售了,衆人這才醒過神,他們怕是被這個賈銘給耍了。
這下,那些大量囤積生絲的商販們是急的上蹿下跳,四處奔忙找銷路,隻沈家穩坐釣魚台。
經此一事沈昕俞發得沈員外看重,給更是将一部分原本由沈晔看顧的生意,轉交給了他,由此沈晔對沈昕的不滿轉化成了怨恨。
一日,沈昕發現沈家遠在杭州的一家綢緞鋪子,送來的賬冊存在貓膩,于是決定親自前往查看。
到了杭州後,經過他多方調查,發現店鋪掌櫃的果然在賬本上弄鬼,損公肥私。該送官的送官,該辭退的辭退,不過半月,沈昕就快刀斬亂麻的理順了店鋪的生意和賬目。
可就在沈昕返回蘇州途中,朗朗乾坤竟遭遇到了強盜劫殺,一衆随從護衛被斬殺殆盡。沈昕當即拿出所有銀票買命,可那些強盜面對厚厚的一沓銀票,竟是毫不在意,隻一心要他的命。手無縛雞之力的富貴公子哥,哪裡敵得過土匪強盜,沈昕被逼的掉落山崖。
所幸他命不該絕,山崖下面是個大湖,救了他一條性命。等他千辛萬苦回到家裡,以為他早已命喪黃泉的家人,欣喜若狂自不必說。
但那夥劫匪隻害命不圖财實在不尋常,于是他私底下悄悄命人打探,不成想探出那些劫匪竟然跟他兄長有關。
是兄長要害他性命,沈昕悲憤不已,恰巧這時沈家在外地有樁生意,沈員外要派他去。沈昕隻得暫時隐忍下來,隻等回來後再做打算。
故事寫到這就沒了,這個話本咋一看,隻是個尋常富貴人家為争家業兄弟阋牆的俗套故事。可耐不住細品,它把棉商囤積居奇和晉王遇刺一事都融了進去,有心人稍加聯想就能咂摸出味兒來,可又說不出它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