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白霧毫無節制的在汴京蔓延開來。

這時分，主婦們都該起身到街市買菜的買菜，購物的購物，好命的，大可以叫婢仆老媽子什麼的代辦代勞，代走這一趟。

奇怪的是，今天的人似乎特别少。

特别冷清。

這天早晨的霧，冷灰色，聚散就如靈魂一般輕柔。

到了地溫柔卻突然不想吃包子了，二人挑了家看起來稍潔淨些、由女子經營的早餐攤子落座。

起勁吆喝的那位叫金蓮，擦桌子的名瓶兒，她們稱是受到了自在門小師妹的幫助鼓勵，放棄嫁人，結伴來汴京自立門戶，合夥做些小本生意。

李瓶兒做的一手入口即化的酥油鮑螺，上頭紋溜就像螺蛳兒似的，共有粉紅、純白兩樣兒。

朝徹子愛吃香甜的食物，各要了一碟，邊吃邊想心事。

蔡京布下兩個局。他下令在菜市口處殺方恨少、唐寶牛是假，在破闆門将二人斬首倒是千真萬确的。

但他的意在将城裡的敵對武林勢力一網打盡，并讓至少牽連“有橋集團”派系互相殘殺。顯然朝徹子的告狀，這老狐狸是聽進去了。

不過，他的真正用意，還是趁此設局除掉王小石。然而，王小石和“風雨樓”、“天機組”、“發夢二黨”、“連雲寨”的高手們，卻将計就計，分作兩批人馬，分别在破闆門和菜市口力救唐寶牛和方恨少。

其實，他們最大的主力還是放在王小石身上。大家引開蔡京的注意力和身邊的高手，王小石趁此直搗黃龍，闖入别野别墅，盯死蔡京。

朝徹子參與行動，不為名，不為利，更不存在與江湖衆人有任何的情誼，單單就為了給這次的監斬官方應看添點不痛快。

王小石笃定她一定會來，便将破闆門安心交付給了她攪渾水。雖沒見面商量過，但王小石卻分外了解這位襲姑娘的脾氣，單元十三限一事，就足夠她追着方應看咬。

同朝徹子一樣，溫柔也有心事。

——昨兒她和她的兄弟們吵了一架，吵的不可開交。

說起來這位小姑奶奶的心事還是因朝徹子而起。

朝徹子惡毒嗎？

溫柔氣得把刀舞得霍的一響，指着那些說閑話的漢子，紅眼叱道，“她是給方應看下了藥，但沒給天女也下藥！更沒有将兩人強行鎖在一起！方應看大可找個你情我願的丫頭、再不濟去甜水巷也成！堂堂侯爺難道還會缺女人？分明是他想要得到天女才借着藥勁順水推舟，鑄成大錯的是方應看，可你們卻隻恨予姐惡毒！将錯處盡算在她一個人的頭上！”

“我就知道你們男人同氣連枝，沒一個好東西！！！”

溫柔忍了很久。在她而言，已經是忍耐到了極限了，忍得連她也佩服起自己的耐性來。她在小的時候，因娘親和奶媽不肯買給她一個廿八角七層走馬花燈，她啕哭得把全中元燈市的人都聚攏來看她。

在汴京衆人都以異樣目光看待她時，難得朝徹子肯哄她，還寬慰她，她自當對這個襲大姐投桃報李，誰也不能說朝徹子的壞話，倘若誰說了，便是和她溫女俠過不去。

朝徹子聽了，唯覺得好笑，嘴長在别人身上，管他們怎麼說？愛怎麼說怎麼說呗，有種打死她。

“那你還有什麼難過的？一道說來我聽聽。”

“還、還有……還有無情說我胸小，嗚嗚嗚予姐兒他們欺負我！”說完嘴一癟，作勢又要流眼淚。

盛崖餘大捕頭笑話自己胸太小，不知襲姐兒這樣的他滿不滿意？她這總算是汴京城一等一築脂堆瓊的奇峰了吧？

待溫柔講此事詳述給朝徹子聽後，她大笑起來：

“哈哈！盛崖餘一死瘸子，能人道嗎？他也好意思沒臉沒皮說你胸小。”

當時的溫柔漲紅臉，說不出話來反駁，但朝徹子卻不吝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開開男人的葷笑話。

她笑得痛快，豈料無情就在不遠處，正冷冷的将她望着。

朝徹子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止住笑四面搜尋。

見她妖豔鮮紅、靈活誘人的小舌舔着唇角微微泛黃的奶白酥油，目光陰濕地向他投來，無情不由心口微跳。

竟有感非禮勿視，君子理當避諱此情此景，當即撇過頭去。

腦海中卻仍想着帝姬那香舌不知被小侯爺翻來覆去吮過多少回，可惜方應看仍不滿足，執意要和自己競争天女的關注。

——方應看這等三心二意的男子，如何有資格觸碰自己心底珍藏的一抹月光？

想到這，無情便有些不快。

今日，他與天女有一場約會，是萬萬不能被朝徹子耽誤的。

如今她師父死了，過往恩怨一筆勾銷，諸葛正我對這位師侄的憐惜之情與日俱增，尤其玉清昭應宮縱火案證據尚不足以定罪，卻草草結案，更是令其對朝徹子愧疚不已。

元師弟收的那一堆歪瓜裂棗裡，真正稱得上嫡傳弟子、願以自在門身份自居的也就隻有她了。

——雖然自打元限死後，她好似放棄了要争奪自在門下任門主的念頭，自暴自棄了起來。

相比諸葛，他的四名徒弟就不怎麼待見朝徹子了。

大概老一輩總是對小輩心軟，在諸葛眼裡，朝徹子還算有幾分可愛之處，就算這丫頭出言不遜，他也頂多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