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看向門外。
雷達響了。
幾秒以後,一道身影奪門而入,直奔他們而來,然後掀開被窩,靈敏地鑽了進去。
降谷零感受到被窩下蠕/動着趴到他身上的人,一時身體僵硬,偏偏這個人還掀開被子從他胸口探出頭,緊張又嚴肅地對他比了個“噓”的靜音動作,然後又埋了回去。
好近!
他手掌撐着地面,半直着身,瞬間緊縮的瞳孔發虛。
或許為了完美隐藏身形,避免出現被窩“隆起一個人形”的自/爆場面,被子裡的人盡量舒展身體,把自己像一灘液體一樣平鋪開。
對方的頭埋在他腹間,一呼一吸間溫熱的吐息透過輕薄襯衫浸熱緊繃着的肌肉,兩條手臂壓在結實的大腿上,稍稍用力,存在感越發鮮明。
灼熱的溫度自接觸位置迅速向上爆發,燒得他大腦一片混亂,心髒更是生死之間般砰砰亂跳,吵鬧到令人耳鳴,像是随時會過載,使心房擠滿升騰的蒸汽。
他無暇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臉和脖子都燒得厲害,想到自己可能像煮熟的蝦一樣紅透,一時瞳孔地震。
不會很明顯吧……他恍惚地想。
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腦内加載着無休無止噴發的煙花。
降谷零死死地盯着門口,在内心不斷提氣呼氣,強忍着不敢去看旁邊幼馴染的反應,不知緣由的心虛和窘迫轟炸着良心,臉上依然維持着不動如山的淡定表情。
他感覺自己可能有點太敏/感了,或者青春期男性真的有這麼火氣旺盛,隻是被同性别好友埋了下腰,就鬧得熱度攀升,心跳加速,這樣下去離社會/性/死亡很近了!
佐藤到底在和誰玩捉迷藏,那個當‘鬼’的家夥就搜查的這麼慢嗎?!
他等得心焦又絕望,終于又從門邊進來一名熟人,一起參演過《籃球王子》同人劇的主演淺井成實拉開房門,在空曠的屋内環顧。
對方仔細尋找着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視線最終定格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和其他無人的床鋪不同、鼓起的被窩。
“可以看看嗎?”淺井成實很禮貌,“我們班正在玩捉迷藏,如果感到冒犯的話,請不要在意,我沒有強行查看的意思,不方便的話這就離開。”
諸伏景光态度友好,對他掀開了被子的一角,空空如也。
壓力頓時來到了降谷零這邊,他能感覺到聽到淺井成實聲音後,身前的佐藤頓時緊張起來,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又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NO。
手指在腿上滑動的觸感微癢,心髒又不争氣地在亂蹦,降谷零抿着唇,手伸向被子的一角,很有技巧地掀開一部分,隻露出自己的腿。
淺井成實沒有提更多要求,道謝以後離開了房間。
在被子裡差點悶死的佐藤聽到腳步聲遠去,着急地一把掀開被子,探出頭猛吸一口氣,他臉都憋紅了——可能也有一部分是緊張導緻的,原地吸了會氧才徹底從小學同學身上翻下來,癱到兩個床鋪中間,“呼,這一輪我赢定了。”
他仰着頭,看見剛剛救人一命的好心黑皮同學緊抿唇線,一言不發,似乎有很多煩惱,好心地詢問,“怎麼了,降谷,你臉色很差。”
降谷零看着無知無覺的罪魁禍首以好奇的眼神和他相對,有些啞然。
臉色差的理由他當然不能說出口——萬幸從佐藤這句話來看,他應該沒有臉紅,隻是單純發熱。
“……沒什麼。”
感覺後頸下好像有什麼涼涼的東西,佐藤用手指将它勾出來,是今天從餐廳拿到的贈品。
他對着天花闆的燈照了照,意外發現戒指内圈有刻字,“是我的名字啊。”
當時沒有細看,他拿走的那枚不會刻着‘Furuya Rei’吧,找個機會還給對方好了。
“現在還有一項急待完成的項目。”佐藤掏出手機,神情嚴肅,“那就是逃過老師的眼睛,在就寝時留在别人的被窩,兩個人一起躲在被子裡,肢體接/觸,面紅耳赤,心跳升溫,這是修學旅行經典場面。”
諸伏景光在心中過了一遍他說的話,“……”
聽起來有些熟悉,似乎剛剛佐藤才對零做過這樣的事。
除了零沒有一起躲進被子裡,也沒有面紅耳赤心跳升溫,反而毫無特殊反應以外,其他幾乎是一緻的。
“那你晚上要來這裡嗎?”
出乎意料地,佐藤搖了搖頭,“不,我要溜到有男子夜談會的房間。這樣就同時完成了兩個項目。”
簡直是天才!
夜談會,集體住宿時常見項目,談天内容包羅萬象,但重點還是放在戀愛上。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疊成方塊的紙,展開,上面列着一行行字迹,是Question&Aanswer的内容,自信滿滿地說,“我已經提前準備好了話題和回答,絕對能無縫加入他們,成為本次夜談會NO.1的戀愛導師!”
諸伏景光借着他的手,專注地看了起來,裡面絕大多數問題的答案他都清楚,基本沒有出人意料之處,隻有一條令人意外,問題是,“你會給什麼樣的戀人打滿分?”
佐藤準備的答案是:黑色頭發,青色眼睛,火辣又溫柔,偶爾心思很剔透的人。
他的視線凝固幾秒,解凍後下意識看向了另一邊的幼馴染,與對方疑惑的目光對視。
“……”
标準……被改變了。
佐藤設計“完美初戀表”第二版時,參考了野崎梅太郎的意見,據說是“完全相反的人”。那張表的内容,與其說是理想的戀人,倒不如說是喜歡的主角,所以才會和‘降谷零’有如此高的重合度,這是佐藤心中的一直以來的“主角模闆”,他從沒有掩飾過。
但現在,标準答案被改變了。
變得更像是對戀人的描述,也與上一份答案相差甚遠。
……為什麼?
夜深人靜。
佐藤已經離開了,随着時間流逝,室内逐漸變得安靜,但鼓噪的心緒依然沒有平複的意思。
無法入睡的少年将手伸入枕後,勾出一枚戒圈,一點銀光在昏暗的室内閃爍。
……說着“找個機會還給他”的話,結果人都走了也沒提起這件事。
降谷零有些煩悶地閉了閉眼,手指不自覺地在銀質内圈摩挲,刻印字母被自動讀入腦中,默念般響起那個名字。
那種不受控制地、席卷而來的熱度似乎又要升起,可能因為他又想起了之前的接觸,也可能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為此輾轉反側。
[這算什麼啊。]
降谷零抿唇。
……他又不是遲鈍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