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箬的話曾一瞬間讓楚雲璃有了片刻晃神。

少女薄弱的身子在楚雲璃面前站得筆直，她耳邊搖晃的珠翠微微作響，烈陽高懸，許久楚雲璃才從錯愕中回過神。

“冷小姐，是喜歡曹诘嗎？”她勾唇微笑，默默然看向冷箬。

聞言，那細長的眉眼忽然微張，眼尾泛起紅潤，耳垂發燙。

“……是又如何？”

冷箬語氣堅定，坦蕩蕩的，不見一絲塵埃，清明透亮。

楚雲璃輕柔搖頭，“不如何，隻是忽而感覺到了姑娘的敵意，不自覺問出口了而已。”

二人站在廊下，清風拂過，吹起青絲片縷，攪亂心弦。

尋常姑娘家鮮少會如此直白的表明心意，況且是在宮中言說自己心悅的男子，若是處置不當，難免惹人口舌。

楚雲璃察覺失态後知後覺頓住，目光看向冷箬眉間，眼含歉意。

“抱歉，冷小姐，是我冒昧了。”

不知怎的，在冷箬試探自己心意時，楚雲璃竟從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怒意。

微弱纏綿的覆在心房牽連着她的一舉一動，時至今日楚雲璃才意識到，前世她從未考慮過“愛戀”這兩字。

即便季晔有時挑釁試探，她也一直對其置之不理。

記得前世季晔好像說過什麼，楚雲璃片刻失神，竟想不起季晔究竟因為何事對自己試探過心意。

“殿下，您何時到了，怎的站在這裡與冷姑娘談話？”

忽而，洛北自二人身後快步走來，見了楚雲璃連忙行禮。

“太子殿下等候許久了，此刻正巧說到殿下您呢，冷姑娘也快些進來吧。”

“說到我？”楚雲璃回神。

“是，曹公子說，具體事情要等殿下前來言說，他這邊掌握的情報并不全，恐怕難以說清楚。”

踏入殿門，楚雲璃不禁眉間微蹙，看向正巧站起的曹诘身影心中發憷。

她心中疑雲漸生：曹诘怎會掌握不全？

從他交給她身契時楚雲璃便肯定，曹诘此人已經掌握了事情全貌，即便有幾處細節不清，卻也定然猜到了全部。

他這般迂回，為何一定要讓她來解釋？

萬一……她不來東宮呢？

“三妹妹。”

楚玙起身，引着楚雲璃走到一側坐下，“聽曹公子說，你此番是扮作花娘與他坐車歸來，實在是辛苦你了。”

他語氣溫和替楚雲璃續上茶水，楚雲璃看了一眼白瓷茶盞，是上好的西湖龍井，極其雅緻。

“不辛苦，也是曹公子妙計，我也是托了曹公子的福，這才得以脫險。”

楚雲璃耳垂微微發燙，不自覺側首看向旁處。

卻見面前坐着老者神情自若，滿面滄桑盡顯沉穩淡然。

她記得數年前曾見過曹閣老，不想如今機緣巧合，竟是在東宮見到了曹閣老。

“雲璃來遲，曹閣老莫怪。”

她微微俯身，曹閣老正欲站起，卻被冷箬小心扶着坐下。

楚雲璃見狀忙道：“閣老德高望重，不必行禮。聽聞閣老剛剛歸京便來了東宮，正巧我有事要與哥哥言說，閣老順道不妨一同聽聽，也好給雲璃一些見解。”

曹閣老前來，必然是太子相邀。楚雲璃将懷中一則卷起的紙張打開，遞給洛北。

“殿下言重了，老臣豈敢妄議殿下私事？”

曹閣老見到那紙張迅速到了楚玙手中，他微微擡首看向楚雲璃，心中騰出一絲敬畏。

記得數年前在太後壽宴，三公主還是小丫頭模樣，怯生生站在雲妃身後，沒有一點皇女該有的樣子。

楚帝對其疼惜有佳，甚至縱容三公主打翻太子面前琉璃盞，讓太子好一頓生氣，為此還受了楚帝的責罰。

多年後傳來震驚朝野的雲妃私通一事，襄王身死，三公主被廢。

後來季晔被殺三公主出了冷宮，如今再見，人卻愈發亭亭玉立，可身子實在瘦弱可憐，讓人忍不住心痛憐憫。

此番追查貪污賦稅案，他在來的路上也有所耳聞。

楚帝此舉顯然是決定重用三公主，可面前這般瘦弱的少女，豈能整日摻和這些生殺搶奪？

他知道楚帝心思深沉，卻不想，對待三公主竟這般無情。

“并非私事，而是公事。”

楚雲璃開口微微一笑，“曹公子跟随雲璃一同查案，回去後自然也會和閣老言說一二。如今我隻是有幾處疑慮想要詢問哥哥，若是閣老不棄，也可一同聽聽。”

“疑慮？”楚玙看完紙上所寫，面色稍稍沉重。

楚雲璃交給他的便是此次賦稅案的全部經過與内情，其中有幾處确實模糊，甚至可以說是證據不全，斷斷續續并未完全成立。

“譚家一事，缺乏關鍵證詞，正巧我聽聞譚朔逃往了江南，閣老或許與譚朔有所碰面？”

楚雲璃将話鋒轉向曹閣老一處，曹閣老沉思片刻，“譚朔，好似曾和老臣上了同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