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上次面見楚帝,是在賞菊宴後,楚帝交代自己差事之時。
他下令三月徹查,然如今隻将将過了數天,局勢便瞬息萬變。
原本以為隻是有人勾結官府惡意增長賦稅,卻不想背後竟将京城譚氏牽連其中,正巧與楚帝追查的貪污案重合在一處。
楚帝進門臉上沒有半分笑意,想必此前的猶豫試探,此刻他步伐穩健直接落座正殿之上,眯眼俯視着楚雲璃,狠厲厭惡毫不掩飾。
楚帝憤憤開口:“看你做的好事!”
而後,将一本密報摔到地上,正巧擦着楚雲璃面頰而過,激起楚雲璃臉頰的青絲。
“朕讓你去徹查賦稅一案,你竟直接将譚氏二子雙雙殘害,導緻貪污案再無迹可尋,簡直是蠻橫愚笨至極!!”
楚雲璃跪在殿上連行禮也顧不得,連忙高聲解釋:“父皇,兒臣并非兇手,望父皇明察!!”
“明察?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不是?莫非是他人在冤枉你?”
楚帝未曾想到楚雲璃竟直接開口駁斥了自己,怒喝一聲将秦極剛剛端上的茶水直接摔碎在地上,濺了楚雲璃一身水漬。
“父皇,若是我所為,那兩名暗衛何至于慘死潭府,至今下落不明?”
地面冰涼,楚雲璃冷汗直冒跪地上前兩步,一雙眼漲紅欲泣,急忙将懷中藏着的一張薄紙捧了出來。
“父皇,這是兒臣被關進譚永烏地窖時,從他身上發現的賬冊一頁,其餘紙張皆被譚永哲撕毀奪下……”
“譚永烏?”楚帝忽而一愣,“你說的是譚朔第三子?”
“是,父皇。譚永烏被譚永哲陷害關押地牢,多年囚禁,神志不清。兒臣前往潭府查案,卻被譚永哲與常遇設計迷暈在譚永祥房中,險些被殺……若非那三名暗衛貼身護着兒臣,兒臣隻怕都沒有命來面見父皇……”
楚帝疑心多慮,斷不會輕易相信了自己的話。楚雲璃邊說邊小心翼翼跪着哭出聲來,她素來不愛演戲,然對付楚帝用此招數,卻是毒症下藥。
一旁站立的秦極見狀,上前将薄紙接過,淡淡掃了一眼眼神微顫,又複而恭敬的交到楚帝面前。
楚帝沉眸接過,原以為是什麼重要字迹記錄,卻見其上隻有無數水痕,原本清晰的字迹被沖散幹淨,僅剩的幾筆也是無足輕重的數字。
他頓時心中怒火更勝,“你……”
“父皇,或可傳來常遇殿前對峙。兒臣此案查至今日已經全然清晰,而常遇自始至終對父皇欺瞞假報,若隻要讓他與兒臣在父皇面前對峙一二,事情原委便可全部清晰。”
楚雲璃知道楚帝心中必然疑慮這證物,她深知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令其信服,但鑒于常遇此刻已經給自己設了圈套,此刻再不出手,恐怕會再無翻身之力。
楚帝沉思片刻,看向楚雲璃清明透亮的雙眼,又看了眼手中的紙張,轉瞬開口:“來人,将常遇叫來。”
宮人急忙去找人喊了話,二人等待片刻,常遇便穿着侍衛服飾穩步踏入,面色如常,依舊是鎮定自若。
“參見陛下,殿下。”
他恭敬跪在地上行禮,然剛一擡眼,卻見楚帝手中攥着一張極其眼熟的紙張。他記得,在地窖找到發瘋的譚永哲時,他手中殘存的碎片也是相同的模樣。
自曹诘從潭府離開,他便快速去了地窖查看。按說譚永哲應當很快便将楚雲璃的屍首取出,運往附近亂葬崗藏好,卻不想去了這般久也沒有消息,他心中淩亂,去了這才發現譚永哲瘋了,而楚雲璃已經出逃。
他幾乎下意識的想到,彼時能帶楚雲璃離開之人唯有曹诘,他是太子一黨,太子又與楚雲璃暫時同盟,他早該想到曹诘是前去救楚雲璃的才對,如今卻失了手。
再想攔住二人恐怕太過招搖矚目,與其如此,不如釜底抽薪,讓玉美人吸引楚帝的注意,再去親王府尋求支援。
此計劃唯一疏漏之處在于楚雲璃。
她既沒有死在譚永祥屋内被人亂箭射死,還放了婢女逃出,又沒死在譚永烏這個瘋子手上,還完成了反殺。
他此番計謀最大的失誤便在于他低估了楚雲璃的手段,他以為楚雲璃并非是那般狠厲兇殘之人,三公主向來膽小懦弱,隻是仗着有楚帝撐腰才在外面耍耍威風,面對如此兇殘的對手她是萬不敢親自下手的。
然而,他終究還是想錯了。
楚雲璃不僅下了手,還險些将他的計謀全盤揭破,讓他落入險境。
若是沒有肅親王相助,他恐怕此刻已經被楚帝斬殺了。
如今他被楚帝叫來,他便心知大事不妙,楚雲璃手上怕是有了新的物證。
那紙張是譚永烏藏在身邊多年的,究竟是潭府的貪污銀兩,還是譚永哲陷害譚永烏一事?
“陛下……”他微微張口,剛欲辯駁,卻被楚雲璃打斷。
“常遇,我剛剛已然向父皇禀明了全部事實。你狼子野心殺人奪命,如今證據确鑿,可還有其他話要說?”
……全部事實?
常遇看向楚帝面容平常,對待楚雲璃并非如他預料一般狠厲,而是淡漠沉靜,旁觀者一般盯着他們二人。
“殿下在說什麼,屬下不知。”
他警惕的看向楚雲璃落了淚的臉頰,即便楚雲璃将那紙張交上,也不能證明什麼!
“常遇,你竟還不肯承認?”楚雲璃蹙眉看向常遇,唇角一勾不禁發笑,“父皇命你帶兵是為了捉拿譚永哲歸案,你不僅幫譚永哲設局意圖用兵将我射殺其中,還将譚永祥之死怪罪在我身上,欺上瞞下,究竟是何居心?”
“帶兵?”楚帝凝眉看向常遇,“常遇,我何曾讓你帶過什麼兵将?”
常遇萬萬沒想到楚雲璃會在此刻忽而提起這件事,下意識驚呼:“陛下,這……”
“莫非,不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