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斷不會讓三公主這般輕易逃脫皇城困境,雲妃向來是陛下的心尖肉,從陛下準備毒殘雲妃的那一刻起,三公主便逃不掉了。”
“這是為何?”楚玙微微蹙眉,并不相信曹閣老一番言論,“即便三妹無心皇位,願嫁人離開也不可嗎?”
燈火被那霎時襲來的微風吹得搖搖晃晃,曹閣老唏噓一聲,又是哀歎了兩句,“殿下慎言,三公主是皇女,即便嫁人,也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楚,豈能隻顧自身不顧江山社稷?”
他輕聲端着茶盞看向遠處燈火,擡手遞給冷箬,“殿下忘了,當初在冷月閣内,陛下曾下令什麼?”
聞言,楚玙平靜的面容多了一分惆怅。
“父皇下令,要……讓三妹安息。”
原話如何楚玙其實早已記不太清,彼時他隻知楚雲璃被人拖走,楚帝大發雷霆摔了勤政殿最愛的琉璃金盞,緊接着,便險些将楚雲台的宮人們趕盡殺絕。
他頭一次見到楚帝那般兇狠的神情,好似要将世間所有屠戮殆盡,即便是當初賜死襄王時也未曾那般動怒。
那時,楚帝還特去楚雲台看了雲妃,回來後便下了旨。
究竟雲妃對楚帝說了什麼,才讓楚帝這般堅固的心神動蕩?
“叔父,天色已晚,咱們是否應該早些回曹府去了?”
許久未動聲色的季晔淡淡開口,即時打斷了楚玙與曹閣老二人的談話。他知道二人能一路談到現在,一則是因為身為曹诘的自己在東宮住了這些日子多有打擾,二則,是因為他們都等着楚帝對楚雲璃查案的判決,好方便看清之後的形勢。
楚雲璃失勢,季晔幾乎下意識的想到,很可能是因為她又在楚帝面前提了“雲妃”二字。
她應當明白,此刻楚帝對雲妃應該是恨透了的,她本不應當在楚帝心情尚可的時候将雲妃說出,如今卻貿然說出了,仿佛是在求證什麼。
“是啊,閣老,咱們不如回去吧。”冷弱在一旁聽了一下午的閑談八卦,此刻聽見二人又準備談起三公主,更覺得疲憊倦怠。
她還仔細琢磨着楚雲璃方才與自己的談話,她問自己的心意究竟是何目的,還有,她怎會僅僅通過隻言片語,便猜到了她對表哥的心意?
她自覺将心意藏得滴水不漏,就連機敏如曹閣老,都未能窺見自己的心思。都說這情愫表露多半是來人在意,若三公主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莫不是,殿下對表哥當真是有了幾分心思?
論才情樣貌,或許表哥差了些,可家世背景到底還是不錯的。
有曹閣老作叔父自然是天大的福氣,且曹閣老并無子嗣,若無意外,曹诘或許就會是下一任接替曹家重擔之人了。
憑借曹家今時今日在京城的地位,想要掙個一官半爵,還是較為輕松的。
“回,是該回了。”曹閣老又淡淡飲了口茶,他忽而又想到什麼一般,再次歎氣看向楚玙。
“殿下,老臣其實還有一事不知,可否請殿下賜教?”
他說的無比虔誠,雙手攢着放在腿上,倒與先前的随和平穩略有不同。
“閣老請講。”楚玙眼神一瞬閃過亮光,難得閣老對自己有所求,自然擺出了一副坦誠的模樣微微含笑。
“殿下可知,奸臣季青峰餘黨名單,如今已經落入了陛下之手。”蒼老的聲音留在殿堂打了個轉,轉瞬又飄忽到衆人耳中,徒留錯愕。
“是三妹交予的,可曾有什麼問題?”
楚玙勉強端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然眉宇間的皺起卻輕易将他不安的心神表露,他不明白,一向不理會邊關戰事以民生為主的曹閣老為何忽而提起這事。
“當初季晔身死,還是三妹親去監斬。她此前向父皇呈報的名單隻有五人,其餘的父皇在季晔身上也未曾查到,想必是那賊子知曉了什麼,這才連夜銷毀了。”
楚玙說罷,很是無奈惋惜的垂下眉眼,“追随賊子誤國是理應殺盡,可父皇卻選擇秘而不宣,派了幾人前去追殺,至于這五人究竟是何人,連我都不甚清楚。”
殿内吹過一陣冷風,楚玙看向曹閣老混沌的雙眼,一股不明的疑惑自心底探出。
“聽聞當年閣老在幽州與季青峰曾有過一面之緣,彼時閣老也被貶職此處,倒是,頗有一番緣分?”
他細細盯着曹閣老的雙眼閃過一絲錯愕,随後歸于平靜,再然後,湮滅了眸底的星子。
“此番經曆,實在不齒。”
曹閣老低首輕搖,手裡攥着漸涼的茶盞,脖後冒着片縷涼意。
“不久前,我聽聞邊關換了鄭容,據說是他平叛了季青峰,得了頭功,封了少将軍。
如今細想,那鄭家一直被季賊壓在身下,多年不得喘息,此番軍功赫赫,當是終于能揚眉吐氣一番了。
而後,他還特去給我遞了書信,說那季晔的肉身被人刨出反複鞭|屍,想來,該是恨透了季家父子才是……”
“鞭|屍?這般兇殘?”楚玙聞言錯愕,“鄭容可說明,所謂何人?”
曹閣老搖頭,“這倒不知,隻是,他特意提到,還說不日要等我回京派人去告謝,說還要連着一同來謝殿下。”
楚玙愣住,“謝我?”
“是,”曹閣老眯起雙眼,“他說,殿下厚恩,鄭家永世難忘。如今五人已除,邊北平定。此番功勞都是因為殿下,還說,等徹底安定好邊北,便要親來東宮,向殿下拜謝。”